劳动了一天,记工分的时候到了。
陈谨锐兴致勃勃地第一个来到会场,心里想着,从今天的劳动情况和各位社员的议论来看,自己拿到8分底分应该不是问题。
在学校读初高中时,只要参加劳动,生产队都要给我记2分工分。
工分堪比黄金,它能分钱、分粮。
因为劳动工分的重要,在生产队劳动的社员都有自己的工分,即劳动价值。
6分是中等偏下的劳动力,7分是中等劳动力,8分是中等偏上劳动力;9分是一等偏下劳动力,10分是一等劳动力,也就是头等劳动力。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晚上记工分的时候,大家给陈谨锐评定了6分底分。
而李超、李科、黄武评了7分。因为米溪大队第四生产队,李杨两姓是大姓,黄武虽不姓杨,但他妈妈是杨家人。
陈谨锐一听,蒙了半阵,按年龄看李超比我小半岁,不过块头比我高大;李科比我大一个月,同我差不多大,只是身体壮实一些罢了;黄武比我大一岁,个子当然高大一些。虽然自己有想法,但不能抵他们,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发小,也是好朋友。
回过神,摸摸火热发疼的肩膀和尾椎骨,陈瑾锐翘起嘴对记工员杨林道:“我今天背的土不比头等劳动力少,他们记10分,而给我记6分,这太不公平了,我要去大队告状。”
杨林闻言,微微一笑,正待解释,却被队长周民武抢先道:“你个小屁孩,还告状,有种你就去!还不知足,第一天上工就赚到了工分,你问问在座的大多数社员,哪个不是先干三天评定底分,从第四天后才记工分的?评分不是只看背泥巴,犁田、耙土你会吗?”
闻言,陈谨锐“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气鼓鼓道:“当然会,谁不会是狗!”
周民武楞了一瞬,没想到这小子还敢顶嘴,现在虽然是元月中旬,再过几天就是大寒了,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他想了想,下定决心,右手食指着陈谨说:“要想高工分,那就必须看你的真本事了,从明天起,你和杨林,黄老八三人,把生产队的土都翻过来。不过,明天是明天,今天的工分是6分,我说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见周民武态度强硬,陈谨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头,嘟嚷着嘴,轻声细语地念叨着。
谁也没有听请他念叨了些什么。
对于陈谨锐,周民武了解颇深,这是个愣头青,不打压一下,他就不知道规矩。
记完工分,周民武就安排了第二天后工夫,大多数社员都是挖土边,杨林,黄老八和陈谨锐犁土。
周民武对扬林道:“杨林,明天犁土这一组就归你负责,你们首先从铁匠湾的三沟两岔先犁,平土放到后面,先犁傍坡地和岩壳地,讲明了,就是用实际行动,对陈谨锐的能力作一个评定。”
犁土,陈谨锐根本不怕,因为自家就可五亩多的自留地,父亲生病后,家里的地都是他梨的。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朝天湾,目之所及,百分之八十都是坡地而且比较陡。
杨林和黄老八有意把陈谨锐放在中间,历练历练他,也便于二人观察陈瑾锐的表现。
陈谨锐一套熟练的动作让杨林非常满意,道:“谨锐,你的土犁的这么好,是到那里学的?”
陈谨锐答道:“我家不是有那么多自留地吗?而且多是傍坡和岩壳,都是我父亲在一旁教我犁的。”
到了晚上记工分,社员们都来了,多数社员都等着看陈瑾锐的笑话。
当他们走进仓库,杨林一再夸讲陈谨锐的地犁的特别好。“岩壳地,瑾锐犁得不比我和黄老八差”“瑾锐犁地完全不像新手,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听他说,他家的地都是他犁的”
队长见杨林这么说,赞扬道:“行呀,谨锐,从今天起,你的工分就是7分了。不过,光会犁地不行,还要会犁田,你想要拿高工地分,那就要等到明年正月十五后,犁田地点就是杨柳树田,不过我要讲清楚,那是我们生产队泥脚最深的田,但不是烂泥田,你敢吗?”
陈谨锐大声道:“队长,讲话要算话,到时候莫不认帐。”
周民武道:“我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话,哪能不是算数呢?队长的话都算不了话,那还有谁的话能算数?”
陈谨锐没有辜负队长的期望,他同杨林、黄老八,把生产队的闲地都翻耕了一遍,不知不觉就到了七五年立春后的第二个节月:雨水。
队长在记工分心时候,布置了第二天的生产。
会上,他有意挑起陈谨锐的情绪,道:“陈谨锐,我知道你土犁的好,明天梨杨柳树田你敢去吗?还有李科、李超、黄武你们几个敢去吗?你们不去,到时候,给别人加工分可不要有意见啊。”
因为他们从队长口里得知,想用杨柳树田整治一下陈谨锐,锉锉他的锐气。
杨柳田是第四生产队的一坵大田,大约三亩左右,这坵田也是生产队的老秧田。这坵田的泥脚是出了名的深,头等劳动力犁这坵田都很吃力。
李超三人没有异议。
陈谨锐斩钉截铁道:“讲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男儿讲话当钱用,不就是犁田嘛,谁怕谁?”
队长听了他的话,气道:“你小子!站起来没有三坨水牛屎高,到时候莫被牛拖着走就不错了。我丑话讲在前面,明天不许哭,记住,没有人替你!”
第二天,周民武把杨林、黄老八和陈谨锐带到田边,自己当起了监考官。其实,他只是想用杨柳树田试一下陈谨锐的“身手”。同时也留了“后手”,如果陈谨锐不行,就自己上。
杨柳树田有个小气候,在田后坎有一口来路很远的水井,冬暖夏凉。
虽然到了“雨水”,但天气还比较寒冷,在大路边还有密密麻麻的霜刺,有很多稻田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但杨柳树田不存在,因为田里灌着井水,整个大田都冒着淡白色的雾,仿佛澡堂的大锅在烧热水。
因为小气候的原因,这田坎上的草青绿青绿的,它如实地告诉人们,春天已经到了。
杨柳树田在去“三湾”水库的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
陈谨锐也不怯场,撸起衣袖,挽起裤脚就下田开耕。
本就矮小的陈谨锐,两脚往田里一站,又矮了一大截,田水直接漫过了他的膝盖,打湿了他刚刚换起的裤脚。
田里冒着白雾,水虽不那么凉,但泥是凉的。
一股清凉从腿下传来,陈谨锐不禁打了个冷颤。
看到田里一个与犁一样高的小人在犁田,站在路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陈谨锐抬头看看“群众”,心想:“不就是犁田嘛,就算是深田,也难不倒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励害,别一个个的总称老师傅,瞧不起人。”
陈谨锐一手抚犁,一手拍索,拿拍索的那只手中紧握一根竹条。
“叭”的一声,竹条重重的打在前面大水牛的跨骨上,当即给它一个下马威。
前面的老牛收到“信号”,抬起耷拉的头,一阵急奔。公路上传来了“好!”,整齐划一的呼声。
路人道:“不要看他人小,还是一位老把式呢?”
田里的牛一下田就受到教训,心想遇到了对手,就“叭踏叭踏”的急奔着,只要陈谨锐的手一扬,那牛就是一阵急奔,心怕再挨上一鞭。
因为他的恶作剧,把身后的杨林和黄老八甩了好远。
开耕的时候,陈谨锐还和犁一样高,慢慢的就没有犁高了。但他的动作娴熟,看得岸上的欢众拍手称赞。
陈谨锐知道,这些人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他偏偏不服气,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自己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在犁到大田后坎时,泥脚越来越深。犁田的人,个个大腿都陷入深泥内,脚步就慢慢地慢了下来,瘦小的陈谨锐瞬间觉得抬起的腿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但他性格屈强,咬紧牙关支撑着。
这时,第五生产队队长彭俊龙正好从这儿路过,关心道:“你犁扶得太正了,这样不行,你把犁偏一点,更省力。”
彭俊龙身材高大壮硕,一表人才,唯一不足是走路有点“盘”,正应了——“是龙就得盘着”这句话。
年长日久,大家都叫他“盘盘”,彭俊龙刚开始还象征性的反抗几句,但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默默接受了“盘盘“这个“雅号”。
陈谨锐一看是盘盘大哥在教自己犁陷泥田的技巧,心生感动。但是看到田坎上那么多人,倔劲不禁瞬间发作。
笑道:“偏要这样犁,我还不信了,这样犁的田,插下去苗后,还能长出包谷来?”
话音一落,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可把“盘盘”气坏了,就在公路边蹬着脚,口里骂着:“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彭俊龙就满脸绯红的走了,又引来欢众们一阵大笑。
陈谨锐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在慢慢尝试着彭俊龙传授的“秘诀”。
刚开始,还有点困难,一来二去也就熟练了,确实省力许多。
见到陈谨锐有模有样的犁田,周民武这位监考官,也没说什么,默默的走开了。
犁完田,陈谨锐已经变成了泥人,从头到脚都是乌黑色的淤泥,只见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路过的一位老大爷看见陈谨锐这般模样,关心道:“谨锐,快回去换一身干净衣服,不要着凉了。”
“大爷,没事,我一点都不冷。“陈谨锐答道。
放工后,牛有饲养员看守,陈谨锐把犁田的农具清洗干净,然后在水井的二塘边洗去了浑身的泥巴,把犁田的工具扛在肩上,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歌儿回家去了。
还别说,这歌还真能御寒,回家路上,陈谨锐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到了晚上记工分,社员们一致同意把陈谨锐的劳动工分调成了8分。
陈谨锐非常高兴,自己已是生产队中等以上的劳动力了,瞬间有了养家糊口的底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