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如梦连同周宝林算计赵昭仪，赵昭仪就不会被打入冷宫。
如果不是赵昭仪被打入冷宫，她也不会被选去冷宫伺候。
如果不是她被选去冷宫伺候，也不会遇到张公公，不会遇到赫连璟，更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所以如梦想为她的情郎报仇，赵昭仪还没怎么样，她这个小人物倒是被先连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所以她应不应该怪如梦？
沈寄欢一时间百感交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赫连璟眉头微锁，目光凝聚，似乎在尝试透过沈寄欢的表情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只可惜他尝试许久，依旧没有破解沈寄欢脸上表情表达的含义。
于是他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沈寄欢摇了摇头，抿着唇不欲多说。
她这种皇宫底层小人物的艰辛，堂堂督卫大人肯定不会懂，说了也是白说。
结果沈寄欢越这样，赫连璟越是好奇，接连追问不止，偏要她说出个一二三来。
沈寄欢被逼无奈，只能转过身去，仰着头盯着房梁，尽量不去看赫连璟，努力放平心态，缓缓将刚刚的想法讲给他听。
赫连璟闻言眉头挑了挑，诧异的问道：“如梦想让赵昭仪为她的情郎赔命，有错吗？”
沈寄欢闭上眼睛，肩头无声抽动。
“她没错。”
语罢，盘踞在眼眶中的泪水从眼角蜿蜒而下，顺着脸颊滴落在小佛堂的青砖地上。
她咬住手背闷住呜咽，忍着哭腔问：“那我就活该被波及吗？”
“她的情郎无辜，我又何尝不无辜？”
“亏我还觉得她是个好人，没想到她才是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
沈寄欢发了狠，咬牙切齿地总结：“赵昭仪不是什么好人，如梦更不是！”
亏她之前还觉得如梦人不错，她可以和如梦达成合作，一起图谋大事。
现在想来，如梦说不准回去后就偷偷在房中嘲笑她傻呢。
就她这个脑子，以后还是离如梦远一点吧，否则被她卖了估计还在傻乎乎的替她数钱。
赫连璟见过很多次沈寄欢哭泣时的模样，可从唯有这次与以往不同。
她仿佛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整个人犹如困兽一般。
默了默，赫连璟垂下眸道：“如梦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见沈寄欢没有反应，他继续道：“周宝林那个孩子本就保不住，借着赵昭仪的手落下去，既免了怀不住皇嗣的无能，又得了陛下的怜惜，对周宝林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梦也只是在暗中为她出了个主意罢了，执不执最后还是要周宝林自己做决定。”
“你那时只是永安宫的小宫女，身如蒲草，命比纸薄，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受不了一点风吹雨打，就算不遇到这件事，以后也会遇见其他事。”
“若是你下次再碰到什么生死关头的大事，又寻不到本督求助，情况可比现在棘手多了。”
“至少你现在已经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沈寄欢依旧没有睁眼，但听着赫连璟的安慰，自己又小小哭了一场，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
如梦这样的心思他觉得不坏，那等着日后她起了其他心思，赫连璟应该也觉得她纯良吧？
压下心中的千回百转，沈寄欢依旧带着哭腔说：“如梦说她在藏书阁里读的都是史记之类。”
赫连璟不假思索地问：“你想读吗？”
沈寄欢重重的点头。
那些书如梦读得，她也读得。
都说书中自由黄金屋，她倒要看看那黄金屋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赫连璟沉吟片刻，放轻了声音同她商量道：“现在还不太行，你暂住在坤宁宫，西偏殿人多眼杂，万一被发现了不好收场。你若是真心想读，等你独居一宫之时，本督便将那一整册书给你找来，让你一字一句好好诵读，可好？”
赫连璟在高位时间久了，大多时候说话都是命令居多，极少用这种商量似的语气同人讲话。
如今这一席似商量又似诱哄的话讲出来，沈寄欢还没什么表示，他自己便不自觉先红了耳根。
有点难为情。
他衣袖下的手指悄悄稍搓了搓，头也下意识的往另一侧偏，想要藏住发热的耳根。
佛堂昏暗，只点了几盏火烛，沈寄欢没注意到赫连璟绯红的耳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说出的话上。
独居一宫，那得需要升至昭仪或者嫔位才行。
宫中规矩，四妃六嫔两昭仪，只有她们才有独居一宫的资格。
如今陛下初登基，妃位嫔位皆有空置。
若是有着赫连璟的帮忙，皇后的举荐，她自己再筹谋一番，虽然可能过程会艰难些，但谋得一宫主位的资格，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少，可以先将此事当成她努力的目标。
这般想着，沈寄欢抬头看向赫连璟，娇娇的说：“好，但是只靠我自己可不成，你要帮我。”
她仰起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睫上也还沾着泪，鼻尖因为哭过泛着不自然的红，在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稚嫩又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赫连璟垂眸望下，鬼使神差的伸出右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抚去她睫羽上的泪珠。
“只要你乖，我便帮你。”
——
得了赫连璟这句承诺，即使在佛堂里跪了一夜，沈寄欢依旧心情舒畅，斗志昂扬。
次日，晨光大亮时，沈寄欢估算好了时间从佛像前起身，脚步踉跄着出门去给赵昭仪请安。
一夜未睡再加上前些日子夙兴夜寐，即使沈寄欢心中斗志昂扬，面上却依旧难掩倦色，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见她神色这般萎靡，赵昭仪果然心情好了不少，就连找茬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本宫昨夜睡的极好，定是你昨夜送经书在佛前供奉，佛祖看到了整卷的经书，这才允了本宫一夜好梦。”
“所以剩下的经书——”
赵昭仪还想继续说，外面突然响起了恭迎圣驾的声音。
皇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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