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宛如一幅厚重的帷幕,悄无声息地将营地紧紧包裹其中,那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凝结的血腥之气,沉甸甸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在营地那幽深的深处,十八具藤笼如沉默的巨兽般一字排开,扭曲的暗影在弥漫的雾中若隐若现,恰似十八个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怪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那些野猪勇士们,身缠着早已发黑、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绷带,伤口处渗出的血水早已干涸,只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痂,与藤条上那斑驳的痕迹相互映衬,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与惨烈。 “都怪我!”黑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我竟然如此愚蠢,轻信了大哥那信口雌黄的鬼话,说什么‘野狼部落只剩老弱病残’,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我真是罪该万死!” 他话音未落,卡卡图的怒吼便如滚滚雷鸣般骤然响起,震得藤笼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卡卡图突然发力,一脚狠狠踹向笼壁,腐木碎屑如同被惊扰的尘埃,簌簌地掉落下来,惊起一群红头苍蝇。它们嗡嗡的振翅声,在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的空气里,切割出一片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更增添了几分压抑与恐怖。
“黑沙!你这个糊涂蛋,要不是你非要坚持强攻野狼谷,我们怎会落入如此绝境?现在金沙酋长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卡卡图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蜿蜒的蚯蚓,充血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满是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我弟弟的肠子还挂在那棵枯树上!”老战士龙巴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带血的唾沫溅在藤条上,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他内脏塞回去的吗?我们的孩子还要流多少血才能换来和平?”他颤抖着手指向卡卡图,眼中满是悲愤,“上个月你抱着弟弟尸体的时候,他眼睛都没闭上啊!阿力的父亲被长矛刺穿胸口,临死前还在呼喊儿子的名字!” “闭嘴!”卡卡图抓起半截断链,狠狠砸向龙巴图,铁链撞击藤条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地中回荡,如同丧钟一般,惊飞了树梢上的两只乌鸦。它们扑棱着翅膀,仓皇地消失在晨雾之中,只留下几声凄厉的叫声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这时,一阵木杖敲击地面的声响从雾中缓缓传来,一下比一下沉重,仿佛死神的脚步声,带着无尽的寒意与压迫感,缓缓逼近。老酋长佝偻着背,在穆迪的搀扶下,脚步蹒跚地缓缓走出雾霭。他银白的胡须胡乱生长,毫无章法,每走一步都要停顿许久,关节发出枯枝断裂般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被这片无情的土地所吞噬。 “老东西!要杀要剐就痛快点!”卡卡图扑到笼边,带着血丝的唾沫喷在老酋长脚边,“你们野狼人早就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了!”他的嘶吼在雾中回荡,惊得远处传来几声狼嚎,与囚笼里压抑的喘息交织成一首诡异的交响乐章,仿佛是地狱传来的哀歌。
老酋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藤条上凝固的血痕,仿佛在触摸着过去的记忆,那些被鲜血与仇恨掩盖的往事。“七年前,”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们巫医用自己的大腿皮肉,敷住了我儿子溃烂的伤口。”说着,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碗口大的伤疤赫然入目,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跨越种族的恩情。 “仇恨是条咬尾的蛇,只会让两族血流成河,永无宁日。”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磨损的吊坠,那吊坠上的纹路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在岁月的长河中刻下了永恒的印记。“这是五年前你们老族长临终前交给我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感慨,“他说过,‘吊坠合璧之日,就是两族止戈之时’。” “别信他!”卡卡图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他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箭伤疤痕泛着青紫,仿佛是一条条毒蛇盘踞在那里。“这箭头上淬了狼毒,我昏迷了七天七夜才捡回一条命!”他的咆哮震得藤笼剧烈摇晃,惊起的尘土中,老酋长手中的吊坠突然滑落,摔在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一声叹息。 黑沙的瞳孔骤缩,眼眶瞬间湿润。他猛地扑向前去,双手紧紧握住老酋长拿着吊坠的手,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一片在狂风中摇曳的树叶:“这是……我父亲的信物?原来他一直都在为和平努力。我竟然如此愚蠢,辜负了他的期望。他要是知道我把部落带向了战争,一定会失望透顶。”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老酋长的手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仿佛要将自己淹没在这无尽的悔恨之中。
就在这时,老酋长猛地将木杖插进泥地,杖头的狼头骨发出凄厉的啸叫,仿佛是在诉说着千年的恩怨与仇恨,那声音穿透了晨雾,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心灵。这啸叫声惊得所有囚徒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古老而深沉的恩怨。
“因为大裂谷的土地已经喝够了人血。”老酋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呐喊,“它渴望的是和平与安宁,而不是无休止的杀戮与仇恨。”他颤抖着举起吊坠,“你们老族长的话犹在耳边,‘吊坠合璧之日,就是两族止戈之时’。今天,我愿意用这半块吊坠,来换取两族的和平。” 黑沙粗重的喘息声在囚笼里回荡,他仿佛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内心的天平在战争与和平之间摇摆不定。
终于,卡卡图的手慢慢松开,黑沙踉跄着拾起吊坠,指腹轻轻抚过父亲刻下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的温度与决心,那是一种跨越时空的传承。他突然单膝跪地,膝盖砸在泥地上发出闷响,声音坚定而有力:“老酋长!只要能让两族休战,我愿以身为质!” 这时,穆优娜带着族人,将装满草药汤的陶罐缓缓推进笼内。她捧起陶罐,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和,如同春日里的暖阳:“喝吧,这能防止伤口溃烂。”穆迪也说:“我们没有把你们当敌人,而是当受难的同胞。战争已经让太多人失去了生命,是时候停止这一切了。” 龙巴图颤抖着接过陶罐,双手不住地哆嗦,险些将陶罐打翻。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感动:“老酋长……你们为何要救我们?我们可是敌人啊,是来侵犯你们的!你们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再次发起攻击吗?” “呸!”卡卡图别过脸去,抓起穆优娜递进来的陶罐猛灌草药汤,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所有的悔恨与愤怒都随着药汁咽下。“要是有毒,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混着药汁滴落在陶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然而在他的心中,却已经悄然种下了一颗和平的种子,那是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
远处传来马蹄声,李一握紧怀中冰冷的铁匣,图腾柱的阴影将他完全吞噬。他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金沙的复仇已经在血色晨雾中悄然逼近,如同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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