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像个大火球，炙烤着北城东三环外的玻璃外墙。莫铭琦和黎帅系着安全绳，悬在 28 楼的空调外机旁。金属支架在高温下烫得灼手，粉尘混着陈年污垢被水枪冲起，在空中形成浑浊的灰雾。
粉尘钻进黎帅的面罩，引发一阵剧烈咳嗽。他松开手撑在外机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莫铭琦趁机稳住身形，却在调整位置时瞥见空调内部线路。老旧的压缩机旁，缠绕的电线如同蛛网，冷凝管上结着厚厚的冰霜 —— 这明显是能耗异常的表现。
“黎哥，这空调...” 莫铭琦刚开口，就被黎帅打断：“老旧小区，使用6--8年以上的空调都这样，一定要注意安全，” 莫铭琦掏出防水笔，在施工单背面草草画出外机结构和改进思路，
“抓紧！这台外机支架锈得厉害。” 正当莫铭琦在专注画图的时候，黎帅的声音透过防尘面罩传来，迷彩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莫铭琦点点头，手里的刷子刚触到外机叶片，突然听见 “咔嚓” 一声脆响 —— 固定他安全绳的膨胀螺栓竟从墙里松动弹出。
失重感瞬间袭来，莫铭琦本能地抓住空调排水管，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老旧的塑料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他抬头望向二十厘米外的黎帅，喉间涌上恐惧的酸涩。“别动！” 黎帅暴喝一声，腰间安全绳骤然绷紧，他整个人像钟摆般荡过来，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莫铭琦的衣领。两个晃动的身影像被狂风撕扯的断线风筝，拍打着客户家的落地窗户。
“保持冷静！黎帅先稳住重心！” 正在屋里和客户聊天的贾奕珍，看到窗外的情形后，立马一边朝阳台跑去，一边扯开喉咙大喊，声音却被呼啸的风声撕碎。她瞥见莫铭琦抓着排水管的手开始打滑，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被风吹散成雾。
贾奕珍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当年在攀岩队带新人时，比这更险的情况都处理过。”
她迅速扫视四周，抄起客户家的晾衣叉冲到护栏边。金属叉头勾住黎帅腰间的安全绳时，对方迷彩服已被汗水浸透，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慢慢把他往上拉！莫铭琦别乱蹬腿！”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见楼下逐渐聚集的人群，警车的鸣笛声隐约传来。
“珍姐，绳结解不开！” 黎帅的嘶吼声带着浓重的喘息。贾奕珍盯着纠缠的安全绳，突然想起工具箱里的瑞士军刀。她转身冲进屋里，高跟鞋在玄关处打滑，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却咬牙抓起工具包又冲回去。
“莫铭琦！用刀割开排水管！” 她将军刀抛向空中，在莫铭琦接住的瞬间，黎帅猛地发力。老旧的塑料管道应声断裂，莫铭琦借力荡向墙面，贾奕珍眼疾手快用晾衣叉勾住他的腰带。三人在空中形成诡异的三角，汗水、血水和灰尘在空中交织成浑浊的雨幕。
“听我指令！黎帅三秒后松绳！一、二、三！” 随着贾奕珍的喊声，两条安全绳同时收紧，莫铭琦和黎帅重重撞在外墙缓冲垫上。她瘫坐在地，才发现手掌被晾衣叉磨出血痕，指甲上精心绘制的迪奥花纹也已剥落大半。远处传来消防云梯展开的机械声，而她望着瘫倒在防护网上的两人，喉咙发紧：“这群不要命的家伙...”
当救护车的蓝光扫过阳台时，她已经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职业装，声音恢复平日的冷冽：“客户那边我去解释，你们明天把事故报告交上来。” 没人看到她转身时，悄悄擦掉眼角的湿润，又迅速掏出手机开始修改高空作业应急预案。
回到公司，莫铭琦顾不上换掉在高空撕裂的工装，直奔老板梅雨婷的办公室。推开玻璃门时，正撞见同事刘龙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区：“哟，小卡拉米想越级汇报？知道从清洁工到老板隔着几个级别吗？” 他晃着手机，屏幕上是莫铭琦攀爬在外墙上的抓拍照片，“不好好擦玻璃，还搞什么技术创新？差点一命呜呼吧！”
此刻，黎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试试又不亏。” 这句话让他想起高空坠落时那只坚定的手，勇气突然涌上来。
“梅总，我发现老式空调存在能耗漏洞...” 莫铭琦展开皱巴巴的草图，详细阐述改进方案。梅雨放下自己的手机，目光从文件上抬起，专注地听着。一旁的贾奕珍靠在门框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机，嘴上却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如多接两单。”
然而，当莫铭琦离开办公室时，贾奕珍突然拦住他，往他怀里塞了套全新的工服：“下次干活注意安全，摔不死还得算工伤。” 她转身时，莫铭琦听见她小声嘟囔：“真不省心。” 黎帅笑着拍了拍他：“这可是她第一次给新人开小灶啊！好好珍惜吧。”
深夜，莫铭琦躺在宿舍的床上，反复回忆着白天的事情。窗外，北城的灯火在夜空中闪烁，他知道，明天自己将带着新的方案和勇气，再次走进那栋高楼。而这次，他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挣扎，而是为了证明，清洁工也能改变些什么。
与此同时，贾奕珍坐在自家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工作群消息。她盯着新发布的高空作业安全规范，嘴角微微上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喃喃自语：“一群笨蛋...” 但声音里，分明藏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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