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灌入鼻腔时,吴磊的指尖还残留着中东沙漠的灼热。他本能地翻身寻找掩体,却撞上粗麻布包裹的木制床架。帐外传来铠甲碰撞的铿锵声,月光透过帆布缝隙,照亮案几上那柄嵌着红宝石的青铜剑。
"少将军!翼王召您去中军帐!"
掀帘而入的亲兵举着火把,跳跃的火光映出帐外连绵的黑色营帐。吴磊低头看着自己细嫩的手掌——七天前这双手还布满***磨出的老茧。他知道自己是穿越了,为何会来此,原因不详,七天了,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在,他成了石达开的长子,名字叫石景山,这些时日,他始终记得史书里那段记载:公元1860年四月十七日,翼王所部在燕子矶遭清军伏击,折损三成精锐。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点,正是燕子矶。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八名将领围着沙盘争论不休。石达开背对众人站在帐门处,银甲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听到脚步声,这位三十四岁的太平军统帅转过身,眉间悬着化不开的霜雪。
"景山,你前日说的劈山炮..."石达开突然顿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儿子腰间。那里挂着个巴掌大的牛皮包,边缘露出半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尼龙搭扣。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斥候浑身是血冲进来:"报!江边芦苇荡发现清妖旗号!"沙盘被撞得剧烈摇晃,象征清军的黑旗倒了一片。吴磊看到父亲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这是史书记载的,石达开决战前特有的小动作。
按照之前的历史,吴磊知道石达开这一次在燕子矶被伏击,可谓是损失惨重,他想改变历史,不能让悲剧重演。"父王!"吴磊抢步上前,从怀中掏出连夜绘制的等高线地图,"请立即改走幕府山小道!"羊皮纸上用朱砂标注的伏击点,正是他前世参与南京战役推演时记下的地形要害。
老将曾锦谦冷笑出声:"少将军莫不是被江风吹昏了头?幕府山..."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腾起三道赤色焰火,映得帐内众人脸色血红。那是他们布在江岸的暗哨发出的最高警报。
石达开抓起地图的手指微微发抖,羊皮纸上新鲜的墨迹晕染开"燕子矶"三个字。十年前长沙突围时,他曾在岳麓山见过西洋传教士使用类似的测绘技法。帐外马蹄声如暴雨将至,这位身经百战的统帅突然挥剑斩断烛台:"传令!前军变后军,取道幕府山!"
黑暗瞬间吞没大帐。吴磊被父亲拽着胳膊往外冲时,听见身后传来曾锦谦的怒吼:"这是要把十万弟兄带进死路!"夜风裹着火药味灌进喉咙,他摸向腰间战术手电的动作,被石达开突然收紧的手掌制止。
"别动!"父亲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那妖物?(手电)"吴磊这才惊觉,四周亲卫举着的火把都在两丈开外——这个距离根本看不清他们父子的动作。
大军转向的号角声中,石达开突然贴近儿子耳畔:"七日前你昏迷醒来,说梦见穿铁鸟飞天的异事..."他说话时目光仍警惕地扫视四周,"为父查过,你昏迷时帐内没有任何人进出。"
吴磊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七天前他刚穿越时,确实用无人机知识搪塞过侍医的询问。此刻父亲的佩剑正抵在他后腰,剑柄上蟠龙的眼睛硌得人生疼。
"但今夜你这地图救了三军。"石达开突然收剑入鞘,将儿子推上战马,"待突围后,我要听真正的解释。"
暗夜中的急行军像条沉默的巨蟒,火把全部用黑布包裹。当队伍行至幕府山隘口时,吴磊突然听见熟悉的引线燃烧声——那是他在阿富汗战场刻进骨髓的声音。
"散开!"嘶吼被爆炸声吞没。山道两侧亮起数十个火堆,浸满火油的箭雨倾泻而下。吴磊滚落马背时,看见父亲的白袍在火光中猎猎飞舞,剑尖挑飞三支火箭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少将军接住!"亲兵王铁牛扔来牛皮水囊。吴磊嗅到刺鼻的火药味,瞬间明白这是太平军自制的火药包。他扯开战术手电的尼龙扣,强光扫过崖顶清军弓手的位置。
"往三点钟方向扔!"二十一世纪的军事术语脱口而出。王铁牛虽听不懂,但看到强光所指处人影晃动,立即将火药包奋力掷出。爆炸掀起的气浪中,吴磊被父亲扑倒在地,碎石如雨点般砸在铠甲上。
"好小子!"石达开大笑的声音混在喊杀声里,"这照妖镜比洪天王请神的把戏实在多了!"吴磊怔怔望着父亲染血的面庞,忽然想起史书中这位翼王最后的结局——在大渡河畔被凌迟处死,至死未发一声。
黎明前的恶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吴磊站在遍地焦尸的山道上,看着父亲擦拭剑锋。幸存的将士们正在收敛同袍,有个小兵跪在地上,把半截烧焦的太平军旗仔细叠好。
"景山。"石达开突然用剑尖挑起地上一面残破的黄旗,旗面上"天父天兄天王"的字样正在渗血,"你觉得洪秀全配得上这面旗吗?"
吴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记得这个时间点,天京内讧刚刚结束,洪秀全对石达开的猜忌已达顶峰。山风卷着灰烬掠过指尖,他深吸一口气:"金陵城里坐龙椅的,早不是当年传教的洪先生了。"
石达开猛然转身,剑锋在儿子颈侧映出一道寒光。吴磊纹丝不动,他能看见父亲瞳孔里摇晃的自己——十六岁的少年身躯,却有着三十岁特种兵的眼神,你真是我儿?这七日以来,石达开心里一直都在问这话,儿子石景山以前很懦弱,如今却变得很睿智,他不由得怀疑起来,"昨夜你改地图时用了湘西方言。"剑尖缓缓下移,石达开继续说道:"我儿景山,自小在贵县长大。"
这是被怀疑了?吴磊冷汗顺着脊梁滑落,他突然单膝跪地:"父王可记得道光二十七年?"他说的正是石达开加入拜上帝教的年份,"当年您散尽家财组义军,求的是天下田亩同耕,如今洪秀全宫里藏着两百八十箱金砖!"
石达开握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远处传来收兵的铜锣声,惊起山涧中栖息的寒鸦。当啷一声,宝剑坠地,这位曾令湘军闻风丧胆的名将,竟踉跄着扶住儿子肩膀,曾经的大哥洪天王呀,你何以至此!大清还在,是搜刮钱财的时候了吗?石达开一直想不通,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吴磊不知道石达开心里想什么,他弯腰拾起他此时的父亲的佩剑,剑柄上还带着体温。当他抬头时,看见朝阳正刺破晨雾,父亲银甲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山脚下,幸存的太平军正在整队,破损的旗帜依然在晨风中烈烈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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