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瑞金医院的玻璃幕墙上，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中国人体器官分配系统（CDOCS）登录界面，输入密码时手指微微发颤。三天前在华山医院国际医疗部发现的异常肝移植线索，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而此刻系统里跳出的三例肾移植记录，更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三例手术分别发生在过去半年，主刀医院都是上海某三甲机构，受体清一色是外地富商。本该严谨的供体信息栏里，身份证号却如同复制粘贴般整齐 ——1945 年出生，2018 年死亡，死亡原因统一标注为 “脑溢血”。陈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刚在社区整理过人口普查数据，这个身份证号的主人，是住在杨浦区的张阿婆，去年重阳节还颤巍巍地来医院领过免费体检券。
“小陈，又加班呢？” 药房老王端着搪瓷缸路过，缸里飘着的枸杞像极了父亲保温杯里的模样，“这雨下得跟老天爷在哭似的。” 陈默勉强扯出个笑容，顺手把屏幕最小化。老王不知道，此刻他正在啃的，是比暴雨更冰冷的真相 —— 有人在拿死人的身份，给活人换肾。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空调外机的嗡鸣，陈默戴上老花镜，把三例手术的时间、地点、主刀医生等信息誊写在牛皮纸上。父亲生前总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泛黄的笔记本里，至今还留着他工整的字迹：“数据就像拼图，缺一块都拼不出完整的图。” 他把这些信息和华山医院的手术排期表、盛华集团的股票数据摆在一起，突然发现个惊人的巧合 —— 这三例肾移植手术，全都发生在盛华旗下生物公司发布新产品的前一周。
手指悬在 CDOCS 系统的搜索栏上方，陈默深吸一口气。系统登录记录显示，最近一次调取这三例数据的，是华山医院的 “周明修”。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像根红线把所有疑点串了起来。他点开周明修的操作日志，发现她在手术前三天频繁修改供体的 HLA 分型数据，那些精密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值，在陈默眼里却像精心编排的谎言。
突然想起王护士长塞给他的门禁卡，陈默摸出手机查看日历 —— 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顶楼停机坪的私人飞机将带着 “供体” 离开。可此刻，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些 “死亡 ID” 背后的秘密。他翻出父亲的笔记本，在密密麻麻的记录里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 2004 年的一页上，发现了周明修的名字和 “器官配型实验” 几个字，旁边画着个问号，墨迹被水渍晕染，像是当年的泪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陈默索性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办公椅上。他开始在 CDOCS 系统里交叉比对，把三例肾移植供体的信息和全国死亡人口数据库进行匹配。当看到另一个 “死亡供体” 的身份证号，竟和自己高中同学的父亲一模一样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那个总在校门口卖糖画的大叔，去年明明还笑着给他递过麦芽糖。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框，要求输入二级密码才能查看供体的原始采集记录。陈默咬了咬牙，想起松江药厂缴获的 U 盘里，有个文件命名为 “MAYFLOWER 备份”。他颤抖着插入 U 盘，在层层加密文件夹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命名奇怪的压缩包 ——“清明雨上”。解压后的文档里，赫然是数十个 “死亡供体” 的详细信息，包括照片、生前病历，甚至还有家属签署的 “自愿捐赠同意书”。
照片里的面孔刺痛着陈默的眼睛：有满脸皱纹的老人，有青涩的学生，还有襁褓中的婴儿。每一份同意书的签名栏，都模仿着不同的笔迹，有的工整如印刷体，有的潦草得像喝醉的人写的。他注意到，这些文件的编号规律，和华山医院手术排期表上的 VIP 序号完全对应。
“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死亡名单。” 陈默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他想起父亲坠楼前，总在半夜接到神秘电话，接完后就对着电脑发呆，笔记本上写满了 “配型”“黑市”“良心” 这些词。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年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大而黑暗的网络。
凌晨三点，陈默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后，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正当他要挂断时，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传来：“别查了，你斗不过他们的。二十年前你爸就是例子。” 电话随即挂断，陈默握着手机的手冰凉，额头上却渗出冷汗。
他重新打开 CDOCS 系统，决定冒险一试。在供体信息修改记录里，他发现每次数据变动前，都有个来自 “香港特别行政区” 的 IP 地址登录过系统。顺着这个线索，他进入医院的网络日志，发现这个 IP 地址还曾访问过盛华集团的内部服务器，下载过一份名为 “生命之源” 的文件。
文件解压后，是个庞大的数据库，详细记录着每个 “供体” 的价格、运输路线、手术安排，甚至还有 “售后服务”—— 确保受体不会出现排异反应，否则将 “免费更换”。陈默的胃里一阵翻涌，这些文字不再是简单的数据，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明码标价，被随意买卖。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陈默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数据，突然想起小时候陪父亲看《本草纲目》，书里说：“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 可现在，这些本该治病救人的系统，却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帮凶。
他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证据备份，刻进三张不同的光盘，分别藏在办公室的花盆里、家里的冰箱冷冻层，还有父亲的骨灰盒底下。做完这些，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镜中的人眼底乌青，却眼神坚定。今天中午 12 点，他要带着这些真相，登上那架私人飞机。
走到医院门口，晨雾还未散尽。陈默抬头望着住院部大楼，想起昨天查房时，那个患尿毒症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笑着问他：“叔叔，我的新肾脏什么时候来呀？” 当时他只能强忍着泪水，摸着她的头说：“快了，快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些 “新肾脏” 从何而来，又沾满了多少鲜血。
手机震动，收到王护士长的短信：“小心周明修，她手里有你的把柄。” 陈默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知道，前方是一场硬仗，但为了那些等待器官的患者，为了父亲未竟的心愿，他必须走下去。
走进电梯时，陈默又想起 CDOCS 系统里那些 “死亡 ID”。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都是医者誓言的沦丧。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默默在心里发誓：“这次，我要让这些数字开口说话，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当电梯门打开，阳光洒在他身上。陈默深吸一口气，朝着顶楼停机坪走去。远处，一架白色的私人飞机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螺旋桨搅动着空气，发出低沉的轰鸣。而他，带着沉甸甸的证据，带着对正义的渴望，一步步走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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