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二十五年正月末,黄河解冻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崔氏的百艘漕船正趁着春水北上。崔婉站在首舰的甲板上,望着船舷上新漆的柳氏玄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陆远的密信——信中要求她在漕粮中掺入三成沙砾,落款处盖着河中军的狼头印,却不知这封信早已被柳擎的暗卫抄录备份。
"少夫人,前方就是青石峪。"船头的老船工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崔婉点头,目光扫过随船护送的白家军——白景行的副将正用武国方言与水手交谈,袖口露出的凤凰纹刺青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河中城的演武场上,陆远正在检视新组建的"玄武水师"。谢氏家主谢玄站在一旁,望着水兵们胸前绣着的崔氏卷云纹,心中暗骂崔宏业老奸巨猾——这些水兵名义上归属河中军,实则是崔氏安插的眼线。
"主公,柳擎关闭了黄河官漕。"谋士陈渊呈上密报,"现在唯有崔氏的私船能通行,但..."他顿了顿,"崔氏最近频繁与白家军接触。"
陆远的手指在剑柄上敲击出焦躁的节奏:"派人去青石峪,就说我要亲自验货。"他忽然望向南方,"另外,通知宇文觉,让他带武国降卒去袭扰野人山,就说..."他嘴角勾起冷笑,"就说柳擎要将北河子弟充作攻打武国的炮灰。"
当陆远的画舫驶入青石峪时,崔婉正在舱中核对粮单。舱门突然被推开,陆远的亲卫簇拥着他步入,腰间佩剑的穗子还滴着河水:"崔姑娘辛苦了,不知这批粮食..."
"陆公请看。"崔婉展开舱底的暗格,露出堆积如山的粟米,"不过是些寻常粮草,怎敢劳烦陆公亲自过问?"她转身时,袖中密信恰好落在陆远脚边。
陆远捡起信笺,目光扫过"沙砾已掺"四字,忽然大笑:"崔氏果然守信。"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柳擎的亲兵正沿着黄河浅滩,将真正的粮草通过崔氏的另一支船队运往野人山,而眼前的粟米,不过是用来迷惑他的幌子。
野人山脚下,白景行正在校场训练新兵。当宇文觉的武国降卒出现在山口时,他望着对方旗号上的凤凰纹,心中一阵刺痛——那是母亲家族的徽记。"列阵!"他的令旗挥下,却故意留出东侧缺口,任由降卒们闯入早已设好的雷石阵。
"将军,为何不放他们过去?"副将不解。白景行擦去脸上的雪粒,想起柳擎昨夜的叮嘱:"宇文觉的人若能活着回到河中,陆远便会相信野人山防备空虚。"他望向崩塌的山口,"而我们,需要时间让真正的援军到位。"
这场精心设计的"溃败"传到河中时,陆远终于露出了破绽。他集结全部水师,准备趁虚攻打彭城,却不知柳擎早已在黄河弯道布下火船。当谢氏的楼船驶入伏击圈时,柳长阳的骑兵突然从两岸杀出,火箭如流星雨般坠入河面,瞬间将玄武旗烧成灰烬。
"父亲,陆远的水师完了!"柳长阳的银枪滴着血水,望着河面上漂浮的谢氏家主尸体。柳擎却没有喜色,他知道,真正的危机在南方——江南五姓的粮草船队正在逼近河中,而崔氏的商船队,正载着他的秘密武器逆流而下。
三日后,崔宏业的书房里,柳擎看着案头摆着的两份密约:一份是陆远承诺战后让崔氏统领江南漕运,另一份是他刚签署的"北河世族自治条例"。"柳公果然深谙平衡之道。"崔宏业抚摸着条例上的朱砂印,"既给我们自治权,又用白家军监视。"
柳擎望向窗外的黄河,崔氏的船队正披着晚霞归来:"世族如河,宜疏不宜堵。"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半枚玉佩,正是白景行母亲的武国信物,"若崔公能说服江南谢氏投靠,这玉佩..."
崔宏业的瞳孔骤缩。他知道,这枚玉佩意味着柳擎掌握着白氏与武国的联姻秘密,也意味着他有能力随时揭穿崔氏的双面手段。"老朽明白了。"他起身行礼,"明日便派崔明灏南下,就说..."他压低声音,"就说陆远准备战后吞并谢氏的商船队。"
当第一缕春风吹化野人山的积雪时,柳擎收到了两份至关重要的情报:武国太子宇文承已诛杀皇帝,自立为帝,并派使者前来结盟;陆远的谋士陈渊在谢氏的船队中暗藏刺客,目标正是参加结盟仪式的柳擎。
结盟仪式当天,彭城皇宫的太极殿内,宇文承的使者捧着金册步入,殿外突然传来喧哗。柳擎看着被押解上来的陈渊,嘴角勾起冷笑——崔氏的商船队不仅送来了谢氏的降表,还顺带捕获了陆远的刺客。
"柳公果然算无遗策。"宇文承的使者苦笑道,"我家太子说了,愿以长城为界,永不再犯北河。"
柳擎接过金册,目光落在"北河自治"四字上。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休战,世族的权谋不会停止,陆远的野心也不会熄灭。当他走出殿外时,正看见崔婉与崔柔在宫门前告别——这对双生姐妹,又将带着不同的使命,奔赴各自的阵营。
夜色降临,柳擎站在城楼上,望着黄河上闪烁的航灯。那些属于崔氏、谢氏、白氏的船队,正载着不同的密信与货物,在寒河上编织着新的权谋之网。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许氏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乱世如河,而他,必须成为那个在漩涡中站稳脚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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