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轮深处
秋雨裹着细沙敲打玻璃窗时，林夏正对着修复台上的明代信笺屏息凝神。镊子尖悬在破损处，突然想起陆川离开那晚，信纸在月光下簌簌发抖的模样。手机震动着滑出衣兜，新消息的提示音惊得她指尖一颤——是陆川发来的照片，新栽的梧桐树苗在雨中倔强挺立，泥土里埋着半截红粉笔。
修复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映出玻璃柜里陆川寄来的诗集。扉页上的钢笔字依然苍劲："献给永远的月光画师"，只是墨迹边缘泛着微微的蓝，那是他在海外漂泊时，用混着海水的墨水写下的诗句。林夏轻轻摩挲着书脊，忽然发现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日期正是他们约定却未赴的那场《罗马假日》。
深夜归家，楼道感应灯在她脚下次第亮起。陆川倚着新装的铜门等她，手里捧着牛皮纸包的古籍，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珠帘："修复馆的王主任说你最近总加班。"他递过保温盒时，林夏瞥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换了样式——那曾是她用彩线缠绕过的位置。
厨房飘来当归鸡汤的香气，陆川系着印满银杏叶的围裙翻动书页："我在德国常去旧书店，淘到本18世纪的信笺修复指南。"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疤痕上，那是多年前为抢救文物时留下的。林夏低头搅着汤勺，看油花在碗里漾开成梧桐叶的形状。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新栽的梧桐枝桠，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陆川忽然从书架取出个木盒，里面躺着支崭新的钢笔，笔帽重新刻上了"LC&LX"："这次换我给你画时间的轮廓。"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满地月光，而林夏望着钢笔尖折射的微光，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少年举着湿透的诗集说"诗和你都不会被雨淋湿"。
梧桐树苗在月光中舒展新叶，年轮深处的纹路正悄然生长，将十年的空白，一寸寸填满成完整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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