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铜祭井

寅时的梆子卡在更夫喉间。这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正用指甲抓挠自己的眼窝,指缝里漏出的却不是血——青灰色黏液裹着破碎的晶状体,在他脚下积成一滩发光的浆液。而三丈外的胭脂铺前,卖花少女头顶新长的鹿角正把帷帽顶得高高翘起。

幕白云的剑尖挑开兵部尚书府前的藤蔓,那些暗紫色的茎叶立刻分泌出带着铁锈味的汁水。晨雾中,整座府邸仿佛被青铜浇筑过,飞檐上蹲着的嘲风兽竟在缓缓转动脖颈。

"大人!"随行的仵作突然惨叫。幕白云转身时,看见这个驼背老人正被自己的脊椎骨刺穿胸膛——那根森白的骨头如同新生的树枝般开枝散叶,末端绽开的骨花里裹着颗跳动的眼球。

青铜剑发出示警的蜂鸣,幕白云挥剑斩断骨花,却在飞溅的黏液里闻到熟悉的冷香。这是凝霜的冰魄气息,只不过混杂了尸傀的腐臭味。他忽然明白,那些散落全城的冰晶正在改写生灵的命格。

尚书府正厅的地面裂开七丈宽的豁口。幕白云踩着长出人脸的青砖往下看,井底幽光中浮沉着数百具青铜棺,每具棺椁都通过锁链与中央的青铜巨树相连。更骇人的是那些开在枝头的花苞,半透明的萼片中分明蜷缩着缩小的人形。

"这是…归墟的接引木?"幕白云的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锁骨浮现出与凝霜相同的并蒂莲纹。三日前在千棺引地宫见过的往生盘虚影,此刻正在青铜树顶缓缓旋转。

井壁传来抓挠声。幕白云剑光扫过之处,青苔剥落后露出密密麻麻的铭文。这些用指甲刻就的痕迹组成惊悚的记载:正月初七,代天巡狩使郑元培投井,见树顶结妻女头颅;二月廿九,戍卫副统领陈平......

最后一行尚带血渍的字迹让他瞳孔骤缩:"景和三年三月初三,兵部尚书李崇义奉陛下密诏,以三百童男童女血祭,开归墟之门。"

青铜树突然震颤,井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升起一座碑刻。幕白云的剑光照亮碑文时,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碑上记载的"景和三年",分明是云泽古国灭亡的那一年。

"原来两朝帝王都在喂养这棵妖树。"他冷笑着一剑劈向碑刻。飞溅的火星中,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戴着青铜面具的自己指挥士兵将哭喊的孩童推入井中;

凝霜穿着染血的冕服在树顶刻下封印;

还有昨日在时空幻影中看到的现代官员,正将刻着自己生辰的骨牌系上枝头......

碑文裂隙中突然伸出青灰色手臂。幕白云后撤的刹那,整口祭井开始坍缩,青铜树枝桠疯长着刺向天际。他挥剑斩断缠住脚踝的根须时,听见树顶传来凝霜的呼唤:

"阿霁,接住往生盘!"

一道青光破开晨雾,幕白云凌空接住的却是半块冰魄。冰晶内封存着凝霜最后的残影,她指尖所指的方向,皇陵位置正升起第二棵青铜巨树。

更恐怖的异变在此时发生:那些被冰魄影响的百姓突然停止梦游,齐刷刷转向幕白云。卖花少女的鹿角迸发雷光,更夫眼眶里长出毒藤,就连奄奄一息的仵作也化作骨刺猬弹射而起。

幕白云捏碎冰魄,凝霜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响:"用你的金乌血浇灌接引木!"与此同时,往生盘的记忆如洪流般灌入——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是他亲手将凝霜的魂魄封入青铜树,用云泽举国气运镇压归墟。

青铜剑贯入心口的刹那,晨曦突然变成血月。金乌血顺着剑锋流入祭井,疯长的青铜树瞬间开满冰晶花。幕白云在剧痛中看见震撼的一幕:所有异变百姓身上的妖化特征都开始回流,化作光点投向皇陵方向的巨树。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尚书府祭井已被冰霜封冻。幕白云跪在冰面上,看着掌心新生的血契符纹苦笑:"原来我才是那个需要被镇压的祸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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