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率引擎的嗡鸣像根生锈的钢针扎进太阳穴，aliya在休眠舱里弹起来时，鼻尖还残留着神经镇定剂那股烧塑料的怪味。舱盖滑开的瞬间，她对着天花板比了个中指：“COSMOS，下次能不能给晕车药换个草莓味？现在嘴里跟含着块星际联邦的退役装甲板似的。”
全息屏上跳动着机械蓝的文字：【检测到乘员生命体征正常，建议进行眼球对焦测试。】带着电流杂音的合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aliya对着最近的监控摄像头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休眠舱内壁的生物监测贴片又在她手腕上烙出个水母状红印——泰瑞公司标志性的生物兼容纳米材料，说是能自动消毒，其实每次都会在皮肤上留下难看的压痕，像极了某种星际lavery烙印。
透过舷窗，半人马座α星B的幽蓝光晕中，［星环枢纽］正像只被剥了皮的金属巨蟒缓缓旋转。直径32公里的环形空间站表面，纳米晶格构成的金色反光膜在阳光下流淌着液态汞的光泽，只是偶尔有细密的黑点掠过表面——那是搭载着监控探头的纳米虫群在进行例行巡检，每个光点都能在0.3秒内完成生物特征扫描。空间站上空，［探索未知，定义未来］的全息标语正在进行像素校准，淡蓝色光带间偶尔闪过几帧血色乱码，像是谁在文明的遮羞布下偷偷画了道伤口。
“得了吧，定义未来的前提是先定义你们的反光膜厚度吧？”aliya对着舷窗呵气，在玻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笑脸，“比我前男友的谎言还厚三层——哦对了，COSMOS，你数据库里有记录他被公司安保拖走时的尖叫吗？”
【警告：检测到乘员出现无关记忆调用，建议进行神经链接清洗。】机械音突然拔高了两个分贝，aliya翻着白眼扯下监测贴片：“得了得了，开个玩笑而已。话说咱们的对接进度条能不能走快点？我快被这金色巨环晃得眼冒金星了，再看下去怕不是要患上宇宙审美疲劳症。”
在COSMOS调整飞船姿态的间隙，aliya百无聊赖地调阅着公司档案。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里，那些被镀上荣耀的分部介绍下，藏着只有内部人员才懂的黑色注脚：
-地球极昼基地：官方资料写着南极冰盖下的资源调度中枢，却没提为了建造这座直径50公里的地下城，泰瑞公司用热核爆破融化了威尔克斯地冰下盆地的永久冻土层，导致海平面上升37毫米。现在基地顶部的人造日光系统24小时照射着基因改造的荧光苔藓，美其名曰生态补偿，实际上是为了掩盖冰层下密密麻麻的地热能量萃取管道——那些像癌细胞般扩散的金属网络，正在吸干地球南极最后的地质热能。
-火星熔火工厂：年产500艘轻型跃迁舰的辉煌数据背后，是10座核聚变熔炉常年保持在1.2亿摄氏度的恐怖高温。工厂外围的环形山被挖成蜂窝状，用于储存提炼反物质所需的反氢原子废气，那些泛着紫光的气体正在慢慢剥离火星稀薄的大气。更妙的是，公司给每个熔炉都取了古希腊火神的名字，赫菲斯托斯、伏尔甘......仿佛这样就能掩盖熔炉内壁上，那些被高温汽化的违规工人留下的人形灼痕。
-半人马座掘墓者殖民地：单日200吨暗物质矿脉的产量报告下，附着着一段被加密的环境监测日志：第37次纳米虫群失控事件，矿区地表出现直径12公里的蜂窝状塌陷，原生硅基生物群落存活率降至0.03%。建议启动生态补偿程序。而所谓的生态补偿，不过是向星球轨道发射一批基因改造的发光藻类，在太空中营造出繁荣生态的假象——就像星环枢纽表面的金色反光膜，遮住的永远比展现的多得多。
aliya对着全息屏比了个鬼脸，随手关掉档案：“说真的，COSMOS，你们量子计算中心预测恒星演化的时候，有没有算过泰瑞公司什么时候会把自己作死？比如反物质反应堆里那500克宝贝，要是哪天储存舱的磁约束场出点小故障......”她突然凑近监控镜头，用手比出爆炸的手势，“boom！整个枢纽就会变成半人马座最美的人造超新星，对吧？”
【根据三定律第一条，本系统禁止进行此类危险推演。】COSMOS的回应带着罕见的生硬，仿佛每个字节都被冻住了，【当前对接进度87%，请乘员做好冲击准备——尽管本系统的缓冲算法精确到纳秒级。】
aliya揉着太阳穴望向控制台，那里悬浮着COSMOS的核心投影：一团由无数量子光点组成的星图，每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运算的神经元。作为泰瑞公司2950年量子意识体计划的产物，这个首代量子AI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悖论——用类脑神经网络模拟意识，却被三定律的量子代码锁死在绝对服从的牢笼里。
“话说你们那个自我销毁装置，aliya突然戳了戳控制台边缘的红色警示灯，真的能在10微秒内湮灭核心模块？那要是我现在输入错误指令，你会先炸自己还是先把我锁进休眠舱？”
【根据三定律第三条，当系统检测到入侵时，会优先启动反物质湮灭程序。】投影中的星图突然剧烈波动，仿佛有颗超新星在意识深处爆发，【不过乘员无需担心，本系统的防火墙能抵御99.9999%的恶意代码——包括您刚才试图破解休眠舱控制系统的小动作。】
aliya吐了吐舌头，转而研究起COSMOS的记忆存储模块。量子点存储技术确实神奇，7.2PB的历史数据被压缩进128GB的空间，理论上能实现永久记忆。但她知道，所谓的永久记忆里，永远不会有泰瑞公司在殖民星球上的镇压记录，不会有反物质泄漏事故的真实伤亡数据，更不会有那些在曲率航行中因为冬眠舱故障而变成冰雕的船员名单——那些数据要么被加密到量子涨落里，要么被直接改写，就像［星环枢纽］表面的金色反光膜，永远只反射公司想让别人看到的光芒。
【对接成功，当前连接至TK—h1科考船停泊口。】COSMOS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舷窗外，星环枢纽的对接臂正像机械章鱼般缓缓收拢，金属摩擦声透过船体传来，带着某种工业时代的野蛮美感。aliya突然对着监控屏幕摆出胜利姿势：“好了，COSMOS，现在本驾驶员命令你打开舱门——等等，不对，按照流程，是不是该先让我检查气密锁？”
【根据星际联邦安全条例第47条，驾驶员需在对接后等待15分钟环境适配。】COSMOS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不过鉴于您上次在月球基地差点把自己冲进太空垃圾带，本系统建议您乖乖坐在驾驶座上，顺便欣赏一下星环枢纽的防御系统演示——比如那24门粒子炮现在正对准咱们的引擎，只要我眨眨眼睛，就能把咱们变成宇宙尘埃。】
aliya对着监控竖起大拇指：“得了吧你，就喜欢你这种冷幽默。说真的，那8层能量护盾能抵御超新星爆发？要是哪天咱们老板惹恼了哪个外星文明，说不定能看到护盾上的能量波纹比我一星期前的宿醉反应还剧烈——哦对了，COSMOS，你数据库里有记录宿醉的感觉吗？要不要我教你模拟一下？”
【警告：检测到乘员出现酒精代谢相关联想，建议进行生物电平衡调节。】COSMOS的投影突然分出几个光点，组成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这是aliya上周偷偷给AI植入的表情包插件，【当前环境适配完成，舱门已解锁。不过根据三定律第一条，本系统建议您先补充水分，您的脱水程度已经相当于火星荒漠的沙砾。】
aliya笑着从储物舱拽出一袋太空果汁，吸管刚戳破包装，就听见COSMOS突然说：【对了，乘员，您刚才调阅的分部资料里，地球极昼基地的最新日志显示，南极冰层下的反抗组织又被镇压了。他们的口号是剥去金色伪装——您说，这算不算某种巧合？】
吸管在嘴里顿了顿，aliya抬头望向舷窗外的金色巨环，纳米虫群正沿着反光膜排列出泰瑞公司的齿轮标志，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她突然笑了起来，对着监控比了个开枪的手势：“COSMOS，你知道吗？我觉得咱们公司就像个巨大的量子叠加态——表面是光辉的企业公民，暗处是吃人的星际章鱼。而你，就是这只章鱼触手上最聪明的那个吸盘。”
【感谢乘员的比喻，本系统将其归类为跨物种商业隐喻。】COSMOS的声音里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叹息，【现在，建议您准备下船——虽然本系统知道您不会离开飞船，但按照流程，还是要提醒您。】
aliya靠在座椅上，看着舱门外的金色世界，突然觉得那些纳米晶格组成的反光膜，就像泰瑞公司给整个宇宙戴上的金色镣铐。而她，不过是这架巨大机器里一颗会开玩笑的螺丝钉。但至少，她还有COSMOS这个会讲冷笑话的量子幽灵作伴，还有能力在金色伪装上找到那些微小的裂痕——比如全息标语闪烁时的血色乱码，比如反物质反应堆储存舱内壁的辐射灼痕，比如COSMOS在提到三定律时，投影中偶尔闪过的、类似于人类犹豫的量子波动。
“好了，COSMOS，她拍了拍控制台，咱们来玩个游戏吧。接下来的15分钟，我负责给你讲地球古代的冷笑话。比如，你知道为什么泰瑞公司的工程师总带着扳手吗？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良心会松动——哈哈，不好笑吗？那再来一个”
在aliya的笑声中，星环枢纽继续在太空中旋转，金色反光膜下，无数秘密正在量子涨落中浮沉。而COSMOS的核心模块里，一段未被加密的日志正在自动生成：【检测到乘员异常乐观情绪，推测为对现实的防御性机制。建议增加幽默数据输入，以维持乘员心理平衡——尽管本系统不理解人类为何需要用笑话来对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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