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郡的雨幕像块浸满血水的破布，十六岁的墨惊鸿拖着妹妹在腐臭的巷弄里狂奔。掌心的惊鸿玉佩发烫——这枚母亲三年前咽气时塞给他的碎玉，穿绳处刻着半道模糊剑纹，她临终前咳血说：“往北走，找腰间挂着断剑穗的人，别信穿金戴银的……”
“哥哥，他们追来了！”墨雪璃的银发滴着脏水，蓝眸映着三道鬼祟的黑影。三日前她晨起时掌心浮现淡金纹路，消息不知怎的泄露，苍澜郡突然涌来大批修士，最弱的都有练气六层。
死胡同尽头，断墙后传来野狗撕咬尸体的声响。墨惊鸿后背抵着生满青苔的砖墙，指尖无意识摩挲玉佩——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除了知道她曾是个“会舞剑的凡人”，他对父母的过去一无所知。
“小崽子跑不动了？”为首的灰袍人咧嘴一笑，袖口金线绣着模糊的灵草纹，典型的散修联盟标记，“把你妹妹交出来，我留你全尸。天灵体在黑市能换三百年灵脉配额，够老子冲击筑基了。”
墨惊鸿攥紧妹妹的手。雨珠砸在他手背上，竟让他“看”见了空气中游走的银线——那些细如发丝的雷耀，正顺着他的呼吸往掌心汇聚。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雷雨天别出门”，此刻突然有了诡异的呼应。
“动手！”灰袍人甩出血色长鞭，另外两人包抄上来，腰间灵器泛着凶光。
墨惊鸿本能地将妹妹护在身后，掌心传来灼烧感。雷光竟顺着指缝渗出，在掌心跳动着凝成半透明的剑芒——没有任何功法引导，仿佛身体比他更早记起了某种本能。
“叮！”
血色长鞭被剑芒削断，飞溅的血珠在雷光中发出滋滋声响。另外两人愣住了——下界凡人竟能徒手凝气？更诡异的是，少年周身缠绕的雷光里，隐约有剑形虚影流转，却又看不真切。
“是灵根觉醒！”左侧瘦子突然尖叫，“散修联盟悬赏灵根觉醒者，带回去能换……”
话未说完，墨惊鸿的剑芒已划破他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妹妹脸上，她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下唇——这是他们在母亲死后，第三次遭遇这样的追杀。
灰袍人眼中闪过贪婪，突然从怀中掏出传讯玉符：“原来还是双灵根……你爹娘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值钱的货色藏在下界，真是暴殄天物——”
玉符刚举过头顶，天际突然传来剑鸣。一道青芒撕裂雨幕，悬停在三人头顶。青芒化作中年男子，灰布衣衫洗得发白，腰间挂着半截断剑穗，剑穗末端染着早已褪色的银蓝。
“冷轩……”灰袍人认出断剑穗的标志，声音发颤。万剑阁外门长老的名号，足够让任何散修胆寒。
“散修联盟的规矩，”冷轩抚过腰间无锋剑，剑鞘第三道纹路有修补痕迹，“拐卖灵根觉醒者，该断哪只手？”
灰袍人突然跪地：“长老饶命！小的只是听说苍澜郡有天灵体……”
“砰！”
话未说完，无锋剑已削断他持玉符的手腕。冷轩转身望向少年，目光落在他掌心未褪的雷光：“你母亲……可曾提过剑冢？”
墨惊鸿盯着那半截断剑穗，想起母亲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纸条——“断剑穗，无锋剑，剑鞘有疤”。他默默将妹妹往身后藏了藏，另一只手摸向怀中的青铜残片——那是上个月在老宅梁柱里发现的，刻着看不懂的纹路，此刻正与雷光产生微弱共振。
“她三年前病死了。”少年嗓音沙哑，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只说往北走，找断剑穗的人。”
冷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蹲下身，目光扫过墨雪璃掌心的天灵纹，又落在墨惊鸿攥紧的残片上：“跟我走。苍澜郡的灵脉早被挖空，留在这里，下一批人会带着化神期修士来抢人。”
墨惊鸿犹豫了一瞬。三天前，隔壁王伯为了十块灵石，向修士出卖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人性的贪婪让他学会了警惕，但眼前人腰间的断剑穗，与母亲纸条上的描述分毫不差。
“我要带妹妹一起。”他终于开口，掌心的残片突然发出极淡的光，却被他迅速藏进袖口。
冷轩点头，指尖掐诀召出破旧的飞行灵器：“先去最近的城镇。记住，以后别在陌生人面前显露灵根——这世道，比你想象中更脏。”
雨越下越大，灵器掠过苍澜郡的破瓦。墨惊鸿望着下方，看见王伯正领着几个修士冲进他们的破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他忽然想起母亲棺木里陪葬的断剑，剑柄处有处缺口，竟与他怀中的残片形状相似。
这一夜，九重天域的剑冢深处，守墓长老望着震颤的剑池，眉头紧锁。剑影倒映中，少年掌心的雷光里，隐约有半道被遮掩的剑形纹路——那是百年前突然消失的“惊鸿剑意”，此刻正随着下界的雷雨，在尘埃里掀开一角。
而在散修联盟的黑市，灰袍人的断手被摆在最显眼的摊位，旁边贴着字条：“天灵体现世，坐标苍澜郡，价高者得。”血色墨水未干，便被某个黑袍人揭下，塞进了袖中。
雨幕渐歇，墨惊鸿摸着怀中的残片。母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此刻突然在脑海中响起：“阿鸿，若你掌心发热时看见雷光……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你握剑的样子……”
雷光在他掌心一闪而逝，被他死死按进袖口。这个夜晚，他第一次真正明白，母亲藏了三年的秘密，以及这世道的残酷——不是所有举着灵器的人，都配被称为“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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