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谈回到刑部时,已是戌时三刻。风雪渐急,檐下的灯笼被吹得东摇西晃,在青石板上投下凌乱的影子。他刚踏入值房,书吏陈五便匆匆迎上,低声道:“大人,大理寺的验尸格目送来了,但……”他欲言又止,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缄的密函。
裴谈拆开一看,眉头骤然紧锁——
“焦尸喉中异物,非寻常毒药,疑为‘尸香丸’。此物已绝迹三十年,唯前朝巫蛊案中曾现。慎查。”
落款是大理寺少卿崔琰,但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裴谈指尖轻敲桌案,心中疑云更甚。大理寺向来与刑部不和,崔琰为何冒险递来密信?
“大人,还有一事。”陈五压低声音,“半个时辰前,金吾卫突然封锁了玄真观,说是观主暴毙,死状……与那具焦尸相似。”
裴谈眸光一凛。他刚离开玄真观,观主便离奇死亡,这绝非巧合。
“备马,去太医署。”
太医署的药藏局内,烛火幽微。年逾六旬的周太医捏起那枚漆黑丹丸,在灯下细细端详。突然,他手指一颤,丹丸“啪”地落在银盘中,竟溅起几星诡异的青绿色火花。
“这……这是‘尸香丸’!”周太医面色惨白,“以尸油炼蛊为引,服之者五脏俱焚,却无外伤。此物早该随前朝巫蛊案一同湮灭,怎会重现长安?”
裴谈沉声道:“可能查出炼制之人?”
周太医摇头:“‘尸香丸’需一味‘雪里藏’为药引,此花只生于终南山阴,十年一开,且采摘时需以活人鲜血浇灌……”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心口,喉中发出“咯咯”异响,七窍竟渗出黑血!
“周太医!”裴谈一把扶住他,却见老者挣扎着用指尖蘸血,在案几上画了个残缺的八卦图,随即气绝身亡。
窗外骤然传来瓦片轻响。裴谈反手拔剑追出,只见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过屋脊,雪地上竟无半点足迹。他纵身跃上围墙,梅枝上挂着一片素纱,金线绣着小小的“雪”字,在风中簌簌颤动。
子夜,裴宅。
裴谈盯着案上的素纱与丹丸,思绪纷乱。玄真观、尸香丸、雪里藏……这些线索背后,似乎藏着一条通往皇宫的暗线。更令他在意的是,周太医临死前画的八卦,竟与玄真观丹房的地砖图案一模一样。
“大人!”陈五慌慌张张冲进来,“金吾卫包围了刑部,说您涉嫌谋害玄真观主,要押您入宫问话!”
裴谈冷笑一声。果然,有人要借刀杀人。他抓起佩刀正要出门,忽听院中传来一声轻响。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一张苍白如雪的脸——
苏挽晴。
她将一枚冰裂纹玉佩塞进裴谈手中,低声道:“他们用尸香丸篡改记忆。那具焦尸最后看见的……是穿龙袍的人。”
玉佩内,一缕红丝如活物般游动,与丹房中那些灰白粉末如出一辙。
翌日午时,忘忧阁。
这座临水而建的三层小楼,是长安城最神秘的茶肆。裴谈推开雅间门时,苏挽晴正跪坐在窗边煮茶。雪光映着她的侧脸,恍若透明。
“裴大人可知,‘雪必时’是何意?”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
裴谈摇头。
“《山海经》有载:‘雪必时降,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她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血色,“三日前,终南山‘雪里藏’开了。而陛下……已经连续三夜梦魇,召玄真观主入宫驱邪。”
裴谈瞳孔骤缩。难道尸香丸的炼制,竟与皇帝有关?
苏挽晴忽然倾身向前,冰凉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腕:“丹房里的灰白粉末是‘噬忆蛊’,能蚕食死人记忆。但有一人例外——”她一字一顿道,“东宫旧人,太子李琰。”
离开忘忧阁时,雪已停歇。裴谈策马直奔终南山。据苏挽晴所言,太子的乳母赵氏隐居在此,而她手中,藏着巫蛊案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
山路崎岖,密林深处忽现一座茅屋。裴谈推门而入,却见赵氏蜷缩在墙角,胸口插着一柄镶金匕首。奄奄一息的她,死死攥住裴谈的衣角:“蛊坛……在太极宫……地下……”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中赵氏咽喉。裴谈挥剑挡开后续箭矢,冲出屋外,只见雪地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脚尖朝内,如鬼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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