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航杀

建文元年,七月燕王顾文弈北平起兵,以“清君侧”之名发动靖难之役。建文四年,顾文弈攻破南京,建文帝失踪,顾文弈称帝,次年改年号为永乐。

东厂地底三丈的甬道终年不见天光,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混着陈年血垢,凝成一道道褐色的泪痕,新来的孩子被黑布蒙眼拖进去时,靴底总会黏起几片碎指甲——那是上一批‘鸮奴’受训时咬断的。他们表面有着令人恐惧的响头,而背地里却还一群死也死不成的狗东西。

阴鸮里哀嚎不断,铜铁混杂着血腥味飘进她的鼻腔,寒风凛冽混杂着雪花,光亮从铁窗缝隙间照进来,对她来说太刺眼了,雪花落在晏缨睫毛上时,她正将一枚毒针刺进礼部侍郎的喉结。男人的血溅在她腕间,融化了三寸薄雪,却化不开那块暗红的烫疤——那是鬼鸮营的烙铁留下的“丙九”。她低头望着这烙印,平静的脸上泛起波澜,她永远也不能忘这一夜。

靖难之役,京师大乱,一夜之间,颠沛流离,百官赴难。

缨儿,握紧玉佩……别出声!”母亲将她塞进祠堂供桌下时,掌心黏腻的冷汗浸透了那枚青配白玉环。门外马蹄声如雷,火把的光透过窗棂,血染白帐,头颅断落。

“晏凝”私通建文余孽,其罪当诛!”锦衣卫的绣春刀挑开父亲官袍,血珠甩上《朱子家训》的匾额。母亲扑向刀锋的瞬间,晏缨咬破了舌尖,咸腥漫过齿缝,却不敢哭出声。

直到一双皂靴停在供桌前。

黑布罩住她时,那人嗤笑:“晏家嫡女?倒是副美人胚子……送去鬼鸮营,顶得上三条海东青。”

黑布条扯开,一时的光线让她不适,她身上浑身血迹,浑浑噩噩,此刻正泡在水里,这水发臭,加了再多的水,血腥味挥之不去。地牢的血水泼在她脸上,旁边铁链正吊着个血葫芦般的人。教习太监捏起她下巴:“瞧,这是你长姐,刚挨完‘梳洗’刑。”

长姐的脸已经看不出容貌,左耳已经看不出形状,她口腔里都是血地开口道“缨儿,别看,闭上眼…”她说话已是费劲,血在嘴里翻腾了一遍,她终究看了——看长姐的舌头被钩出剪断,看自己的手指被按进滚沸的鱼胶,粘上袖箭机簧。疼吗?不,比疼更锥心的是老太监那句话:“学不会这箭,下一个‘梳洗’的就是你娘。”她疯狂摇晃铁链,眼睛的血色直至蔓延进瞳孔,她疯狂呐喊着 ,她没告诉那阉狗“娘亲早在她被抓那夜,用金钗刺穿喉咙,血早已染红了雪地。

思绪回流,侍郎的尸身已冷,她掰开僵硬的指头,从里面拿出密信,信上朱批刺眼:“晏凝旧部已除,唯余南直隶……”她将密信揉碎,任雪水冲淡指间血。

青配白玉环贴在心口,冷得一如当年夜里,这一次,她不会再躲了。

“丙九,掌印太监要见你,速去正营”听见此话,她走出牢房,走往正营,三百步外的铜铃在风中轻晃,晏缨的袖箭破空而过,铃舌未响,在落下那一刻被晏缨牢牢抓住。掌印太监边鼓掌边道“丙九啊,不对,咱家该叫你晏缨对吧,真是好身手。”他微眯眼睛,眼尾的皱纹竟给他多了几分慈祥,不,这本就是个心肠狠毒之人。“谢掌印夸赞”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不管什么都是没有波澜,“晏缨,你说接下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你的脸都会如此平静?来人”

闻言,阳鸮营的人上前来,他们力气过大,将她放倒在地,一人拿出刺青针,在她后颈处下针,她眉头紧皱,额头上的冷汗细细麻麻,唇色发白,鬼鸮营的刺青是刻入骨髓中,疼痛钻心,仿佛数万只蚂蚁在啃咬,她死咬嘴唇“直到青鸮刺青的最后一笔落在后颈时,瓷碗里的牵机散已经凉透。她仰头饮尽,喉间灼痛如吞炭火,掌印太监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解药在主子手里,要想活命,就要完成这次任务,你便不再是鬼鸮营的鸮奴。”

她身上冷汗不止,仿佛刚从冰窖中捞出,她眼尾上扬,是一双生得极好的丹凤眼,她抬头望着掌印道“任务为何?”掌印从袖中拿出密信,丢给她,她指尖发白,颤抖打开密信,禾宿 ,永乐朝内阁次辅兼兵部尚书 ,鬼鸮营丙九于九月初三子时,诛禾宿于通州码头,取其怀中黑漆匣。

“主子说,想在八月十五,中秋那天,在大隆福寺看见禾宿的头颅,悬挂在那月上。你只有六个月的时间,成了,命脉长一寸,败了,命脉连根斩断。”

扬州瘦西湖画舫“梧桐坊”,

戌时三刻,晏缨的绣鞋踏过画舫甲板,鞋底浸过桐油的棉纱消了足音。她扮作献艺的琵琶女,月白襦裙下藏着淬毒的袖箭,发间银簪空心处填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杜衡好音律,更好美人——这是东厂密档里用朱笔勾出的死穴。

“杜大人,这首《东风月》听着如何”,她低头拨弦,指尖划过第三根商弦时,,弦音陡然凄唳,刺入耳膜。这是鬼鸮营的暗号,“三更天,血溅窗,下鬼牢,做鸮奴”

舱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混着杜衡醉醺醺的笑:“小娘子的手,比本官府上的羊脂玉还……”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看着自己抚上她手背的指尖泛起青黑——甲缝里的“胭脂”原是西域尸毒。

晏缨旋身避开贱起的血,琵琶腹中弹出软剑,剑身发亮,寒气斩断锦匣的铜锁,突然她瞥见匣内黄帕上的朱印“太子少保禾宿”

谢姑娘好剑法。”屏风后转出一人,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东厂提督谢空抚掌轻笑,“可惜这账册,你得换种法子送出去了。”

他踢了踢杜衡的尸首:“锦衣卫的狗已到码头,你猜,他们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救禾大人的?”晏缨的袖箭对准谢空喉间:“公公莫忘了,牵机散的解药还在东厂。”

“咱家也提醒姑娘,”谢空指尖捏着一枚双鱼玉佩,“你娘自尽那夜,可不止留了半块玉。”

画舫猛地一震,火光从底舱炸开。她最后听见的,是谢空没入水声前的冷笑:“鬼鸮?终究是啄不开金銮殿的瓦!”

火油在水面燃成青蓝色的鬼火,晏缨的襦裙吸饱了水,裹着腿如千斤铁链。她将账册塞入中衣暗袋,簪尖刺破指尖,以痛楚逼退眩晕。

忽然,水下伸出一双手,是谢空的死士,长年的训练让她有了极快的反应力,她将银簪刺入死士眼睛, 血雾混着漕运的河水漫开。袖箭机簧被水压所阻,她撕开裙摆勒住死士咽喉,直到气泡不再上浮。

浮出水面时,一叶乌篷船正泊在残柳下。船头男子执伞而立,伞沿低垂遮住面容,唯见腰间螭龙玉珏泛着冷光——正是账册上那方“太子少保禾宿”的印主。

“姑娘的琵琶弹得妙,杀人却糙了些。”他声线如浸霜雪,伞柄忽地一转,三枚透骨钉射向她身后!

晏缨转身抽出软剑,软剑锃亮发冷,在月光下将三枚透骨钉扫进水里。她高举账册“禾大人若要此物,就拿牵机散的解药换。”

她掌心伤口被江水泡得发白,血丝在账册黄绢上洇出妖异的梅枝纹——那是朱砂混砒霜的密语,东厂独有。

禾宿冷笑,伞沿青纱拂过她的脸颊,“解药在谢空颅中,姑娘可敢取?”

远处传来弩箭破空声,锦衣卫的快船灯笼如嗜血兽瞳。禾晏忽然揽她入怀,大氅裹住两人滚入船舱。

“嘘,姑娘。”他指尖按在她唇上,袖中滑出一柄薄刃,“你听,杀你的和救你的,谁更快?” 她终于看清他的长相,狭长的桃花眼,眼中水雾朦胧,倒是与他性格吻合。

舱底传来机括轻响,乌篷船霎时裂成两截,暗舱内竟藏着一架青铜水龙弩——箭头直指锦衣卫船帆。

爆炸声随之荡开,河上水花四溅,晏缨的袖箭抵住禾宿心口,却发觉他怀中掉出一枚双鱼玉珏——与她娘亲遗留的半枚裂痕吻合。

“你究竟……”她话音未落,禾宿已夺过账册,就着火光点燃:“看仔细了,这才是你该抢的东西。”

火焰吞噬黄绢,显出一幅人皮地图——竟是南京皇城地下暗渠!

她眼中有火光倒影,她认得此物,南京皇室地下暗渠,“晏姑娘,鸮营教你杀人,可曾教你看火?烧得最旺的,往往是弃子。”

谢云疏的腕骨被铁链磨得见骨,谢空将烙铁按上她肩胛的鬼鸮刺青:“禾宿劫了刑部死牢,却独独漏了你——你这把刀,钝了。”

她咬碎后槽牙的毒囊,却发现早被换成黄连粉。 热油浇灌心经,脉络早已是受损大半,外皮看着无伤,实则五脏六腑皆以损伤。

待地牢烛火骤灭,三枚铜钱镖打碎铁锁。癸煞鬼面下的眼扫过晏缨“主子说,晏姑娘若还想见杜衡案的真凶,便跟奴走。”

艚船运河底下,禾宿正俯身调校一座青铜水漏。水珠滴答声里,他未抬眼:“晏姑娘,可听过‘漏尽更残’?时辰到了,该走的走,该还的还。”

忽得间晏缨袖箭抵他咽喉:“你究竟要我杀谁?”

他轻笑,指尖推开箭尖:“如果要杀我?那可得等这水漏的铜鱼沉底。”

“那我就一起将你与这铜鱼沉底,你见如何?”

刹那间,两人安静,眉头紧皱,面色凝重,船上有人,且规模庞大,绝非东厂那帮狗杂,行走间敛气,不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若非常年习武之人,是绝不会有所疑。

当脚步声逼近时,禾宿揽她跃入暗渠。渠水彻骨,他掌心贴她后颈渡来热气:“闭气,三百步。” 一只手抚上她的眼。待锦衣卫走后,禾宿放开她,挥挥衣袖,领她快步跟上。暗渠尽处竟是一艘裹满水藻的沉船。甲板裂开,露出精铁所铸的“潜龙舱”——此乃工部为永乐帝南巡所造,却成了禾宿的遁世舟。

舟内有一张舱帘,晏缨掀开舱帘,怔住:舱内挂满她幼时画像,从垂髫到及笄。画角皆钤一方小印:云山孤客。

禾宿褪去蟒袍,青衣如雪:“令尊晏凝,字无白。这画,我画了十年。”

晏缨的眼尾发红,她颤抖着摸上这幅画,半晌开口“那你与我爹爹是何种关系?”

禾宿低眉,望着画下角的署名,悠悠开口“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建文二年春,梨花满庭。 晏府西厢书斋,窗外一树垂丝海棠,案头供着青瓷胆瓶,斜插三枝白梅——晏凝最爱“梅棠同瓶”,谓之“棠棣之华,梅骨同清”。

晏凝斟茶入杯,推到禾宿面前。“你且饮,再道道这茶。

此茶“淡若松风,汤色清澈,可见碧落苔纹,固有金石之气“

晏凝扶须笑道“不错,烹茶如治世之道,火乱则涩,心乱则危”

思及此时,禾宿执黑子落定,屠了谢谦大龙。晏凝抚须大笑:“好个‘宁弃十子,不失一先’!宿儿,若这棋盘是天下,你敢掀么?”

窗外忽有鸦啼,禾宿缩回手:“学生只知落子,不敢掀盘。”

晏凝仰笑,转而低头从腰间解下玉环,将它掰成两半,“此玉乃太宗赐我先祖之物,若他日遭受大劫,凭此玉可调金陵旧部。”

残玉锋利,一不慎划破少年掌心,血渗鱼目,凝成一点朱砂。

“宿儿,你天资聪颖,五岁读圣经,七岁就能写出一手台阁体,十一岁便能坐我身侧与我一同理政,前途不可漠,路漫漫其修远兮,今后的路为师也望你能摘星揽月,渡破长空。”

三日后,梨花凋落,晏家忘,火舌吞没了书斋……

他谈到此,声音已沉下去几分,泪珠滚烫,快把画卷烫出个洞,“老师曾说,权谋如墨,可污绢,亦可书画。心正则笔直。”

“可是这世道,绢是黑的,墨是白的,你教我画梅,而我却只能以血为朱砂调色。”

刹那,水面忽炸起箭雨,谢空的番子驾蜈蚣艇围船。禾宿拧动水漏机关,铜鱼坠底,码头火光冲天。

“晏缨,选吧。”他递来一把匕首,“送我首级向谢空换解药,或与我焚了这江山。”

船身晃动,船体正在开裂,禾宿的眸子暗沉着死死盯着她,她还未思索,东厂番子的弩箭已射入她的肩胛,血腥气在漕运河上混着淤泥散开,她忙拽着禾宿的腰带,翻身一跃入水。

墨绿河水裹着残灯碎影,如鬼火游弋。她能感觉到肩胛骨已经碎了,血气流出,鱼群包围,不停的舔舐她的伤口,禾宿掌心贴她后心渡气,温热与寒痛交织,让她得些许放松。

谢空站在蜈蚣艇中,望着这水面月影,侧头道“放箭,把这湖给我射成筛子。”

弩弓入水的闷响,吓散鱼群,晏缨将他推到一块石后,勉强抵御攻击。

“来人,命水鬼队”持分水刺包抄”霎时,众多黑影纵身一跃,水鬼队”持分水刺包抄,刀光绞碎浮萍。

时间来不及了,禾宿从袖中滑出薄刃,隔断她肩头箭杆。

反手将毒药散入河中 ,“吞了!”他塞来一枚蜡丸,腥苦味漫开时,周遭食人鲳突然发狂撕咬水鬼。

他拉她进入河心漩涡,扣住桥墩兽首石雕左眼三旋——轰然洞开一道暗闸!

闸中潮水汹涌,晏缨将禾宿揽入怀中陡然,一股酥麻涌上,账册不禁从水中流出。禾宿勾足将它揽回,塞入她怀中。

“护好它,比护着我有用。”他将账册塞回她衣襟,指尖触到她颈间残玉。

爬出暗渠时,晏缨的袖箭直抵他咽喉,她唇色发白,眉心紧皱,却还是这般执拗,还在逞强吗?他思道。

不会儿,咽喉处的袖箭泄力,她猛然咳出黑血——水鬼刀上的毒发了。

禾宿揽起她,将最后一枚蜡丸喂入她口中“鸮营难道没教过你,真正的杀招“他指腹抹过她染血的唇“从来不在兵器上。”

待谢空的番子赶到时,桥上微风吹起几片残叶,人早已尽,人走灯停,。谢空仰头叹道“剑挑残灯影未定,棋落中盘劫难休。”这场帝王之争,我又何尝不是苦者…

禾宅灯火通明,禾宿抱着晏缨穿过影壁,她肩头的伤口已在渗血,掺杂着雨水,已有腐烂之象,滴在青砖上宛如赤龙。

在第三道影壁时,铁闸突然下降,他一脚踹翻了廊下石灯笼,机关齿轮骤停,灯笼的凝字若隐若现,这是他为时刻提醒自己恩师之仇必报而准备的。是晏府旧物。回廊地砖浸血显形,按北斗排列,他踏“天枢”位避过毒箭阵,怀中人却闷哼一声——她袖中暗弩卡簧,反刺入他肋下。

“晏姑娘……恩将仇报的本事比杀人还厉害。”他扯唇,眉眼带笑,血珠滴在她惨白的唇上。

密室冰玉榻寒雾氤氲,禾宿割开她浸透的血衣,却见锁骨下鬼鸮刺青已泛紫黑。

他取出金针,挑出箭镞倒钩时,她咬将金簪咬断半截,浑身疼得痉挛,他将三瓶“牵机散”解药倒入伤口中,她眼睛血丝布满,整个人像从火浴中捞出,拳头攥紧死死咬着金簪。禾宿倒药的手顿了顿,望了他一眼,好看的桃花眼失了往日的光彩,低头继续倒药。

子时梆响,晏缨高热呓语:“爹,娘,姐姐…”

禾宿拿起热毛巾,在她额头上擦拭,望着她,久久开口“阿缨,你何时连疼痛都驯化了”语气中尽是失落,他怨自己这一路爬得太慢。

月影斑驳,冷月照在他脸上,柜暗屉弹开,掉出一幅泛黄《晏府夜宴图》:十岁的他执笔题字,身后女童偷蘸朱砂画鸮。

待到五更鸡鸣,她倏然睁眼,撑着床慢慢坐起,她能察觉到,毒已退下,但毒根还在。

禾宿推开门,手上还拿着药罐子,他走进俯下身之际,晏缨的袖刃已直抵他咽喉。她斜眼望他,冷冷开口“你想如何?”

他颈间血线蜿蜒,抬起手摇摇药罐子,含笑“上药”。晏缨将袖刃收回,木片蘸着药涂抹在她伤口上,待药上完,他将药罐掷入火盆,苏合香混着血焦味弥散:“老师若知你成了这般模样,当年可还会将玉珏托我?”

她瞳孔骤缩,青鸮刺青随呼吸起伏,如欲挣出皮肉:“你果然……早就认得我。”

“认得?”他蘸了金疮药抹上她伤口,指尖力道狠得像要摁碎那刺青,“我识得的是晏家明珠,不是东厂鸮奴。”

不等她有反应,他的睫毛已在她脸上扫动,他捏起她下巴,距离才稍微远了些。发红的唇动了动“晏姑娘可知,鸮目夜能视物,却辨不清血色?”目光却凝在她睫羽投下的阴翳上,她一本正经的脸颊泛红,他嗓音嘶哑“但人眼不同……越是暗处,越看得清朱砂痣…”

她锁骨下那点红痣随呼吸起伏,如雪地落梅,恰与他书房《寒梅图》上的题诗印鉴重合——“宿山落缨处”。

窗外海棠蔌蔌落花,盖住树根处新刻的“缨”字。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