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的后背贴在仓库斑驳的墙面上，呼吸几乎凝成了细针。
门内传来的对话声像被揉皱的纸团，他竖起耳朵捕捉到几个碎片——"这批铝锭的杂质报告"、"赵总那边压着"、"星辉那边催得急"。
当"赵总"二字撞进耳膜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微型分析仪的棱角在皮肤上压出红痕。
仓库里突然响起金属碰撞的脆响，刘志成带着哭腔的"我真的不敢了"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林修远倒退两步，装作低头看表的模样，余光瞥见仓库门的缝隙里闪过一道阴影。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鞋底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节奏，直到转过拐角才摸出手机，给高晓彤发消息时，拇指在"今晚别单独回家"后面又加了个感叹号——这姑娘总爱加班到十点，他得把能想到的风险都堵上。
回到质检部办公室时，暮色已经漫过窗棂。
林修远反手锁上门，将这半个月来收集的检测报告、供应商送货单、甚至监控截图全摊在桌上。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检测到关键线索链，是否启动分析模式？"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三年前那场误判——当时他也是这样摊开报告，却被人替换了关键的光谱图，导致他背上"玩忽职守"的罪名。
"启动。"林修远低喝一声，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淡蓝色的数据流。
不合格的钢材拉伸测试曲线、铝锭成分里超标0.3%的硅元素、还有那批本该作废的电缆绝缘层厚度......所有数据像被穿线的珍珠，在他眼前串成一条明晃晃的链——从采购部到质检部，再到赵文博分管的供应链，每个环节都像被精心设计的筛子，专挑漏洞漏过去。
"宿主注意，目标网络层级超过当前系统权限。"机械音突然响起，"建议规避正面冲突，优先收集实证。"林修远的手指在"招标会"三个字上顿住——三天后公司要公开招标新年度的原材料供应商，这是个局，也是个机会。
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总得在阳光下晒一晒。
次日清晨的部门例会开得剑拔弩张。
林修远站在投影仪前，指着屏幕上的供应商资质对比图："上季度有三家供应商的检测报告存在重复盖章，建议重新审核。"话音未落，会议室尽头传来冷笑。
赵文博翘着二郎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林主管倒是闲得很，上个月质检部效率刚达标，就急着挑刺？"
"赵副总监，质量不是效率的牺牲品。"林修远直视对方，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尤其是有人故意放低标准"。
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几个老员工低头盯着笔记本，新来的实习生小吴捏着笔杆的手都在抖。
赵文博的指节敲了敲桌面："散会。
林主管，你跟我来。"
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赵文博把保温杯重重搁在台面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别总盯着别人的地盘。"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修远胸前的工牌，"听说你最近常往档案室跑？
高晓彤那姑娘挺能干，就是太实心眼。"
林修远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当然知道赵文博在威胁——高晓彤是他大学学妹，上个月才被他从行政部调到质检部。"赵总教训得是。"他低头认错，余光却瞥见对方西装袖口露出的银色袖扣——和仓库里那个陌生男子的袖扣，一模一样。
午休时间，林修远在楼梯间给高晓彤发消息："老地方。"顶楼的消防通道里，高晓彤抱着个移动硬盘冲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档案架的灰尘："我翻了三个小时，找到去年和'宏发金属'的采购合同。"她点开文件，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你看，交货期比行业标准缩短20%，单价却高了15%。"
林修远的"质量之眼"自动扫描合同，红色标记在"验收条款"上炸开——"需方对质量有异议，应在收货后24小时内提出"。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24小时根本做不完全检，这是给不合格品开绿灯。"高晓彤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听见档案室王姐说，刘主管今天上午去财务科了，抱着个牛皮纸袋。"
电梯间的镜面映出刘志成的脸。
他额角挂着汗，看见林修远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后退半步撞在电梯墙上。"刘哥这是？"林修远笑着上前，"看你脸色不好，是家里有事？"刘志成的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皱纹里："没、没事，就是最近睡眠不好。"电梯"叮"的一声开门，他几乎是窜了出去，后背的衬衫洇出一片湿痕。
深夜十点，林修远的台灯在合同副本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系统的分析界面里，资金流向图像蛛网般蔓延——宏发金属→XX贸易公司→个人账户......最后那个账户的名字让他瞳孔骤缩：赵文博的妻子，李敏。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的来电显示像道惊雷。
"别多管闲事。"机械变声的警告刺进耳膜，"你三年前的事，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林修远的手指在手机上悬了三秒，突然按下录音键："三年前谁调换了检测报告？"对方沉默两秒，"咔"地挂断。
他盯着通话记录，指节捏得发白——这通电话，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想。
窗外的月光漫过书桌，落在日历上。
三天后的"招标会"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像团跳动的火。
林修远起身拉开抽屉，取出那个装着所有证据的U盘，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了一下胸口的工牌，上面"质检部林修远"的烫金字微微发烫。
凌晨五点的阳光刚爬上地平线，林修远已经站在公司大厅。
他望着墙上"质量是企业的生命"的标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U盘。
前台小妹推着清洁车经过，他突然开口："今天帮我留个会议室，十点开始，我要提前布置招标会的检测设备。"
小妹愣了愣，点头应下。
林修远转身走向电梯，电梯门映出他微扬的下颌线——有些事，该在阳光下见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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