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雄的首级在辕门前悬挂至第三日正午,腐臭味已浓得化不开。成群的秃鹫在低空盘旋,黑色的羽翼划过铅灰色的天空,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卫昭站在三丈高的箭楼上,身上的玄色披风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山道腾起的烟尘,那烟尘异常庞大,绝非寻常车马所能掀起,倒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
他解下腰间的玉牌,那是一块温润的和田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卫家纹章。他对随侍在侧的徐晃低声道:"让知书营的弟兄们把连弩调至三分刻度,箭簇浸足卤水。"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晃自从在卫家坞堡投效卫昭以来,就始终带着三十亲卫,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卫昭左右。他青铜护腕下的手臂青筋暴起,显然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他望向西北方的地平线,忍不住问道:"主公,那烟尘...”
"是西凉铁骑。"卫昭打断了他的话,指尖轻轻叩击着箭垛。青砖表面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盐霜,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每匹战马的左蹄都钉着特制的蹄铁,落地时会凿出三寸深的孔洞。"他想起前世在陕西历史博物馆见过的汉代马蹄铁,这个时代的技术已经不仅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很难想象,作为一个穿越众,他的优势是那么可怜而渺小。
此刻,五十里外的震动正通过大地传来细微的震颤,连他脚下的箭楼都似乎在微微晃动。
与此同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最先察觉到了异样。正在饮马的银甲骑士突然按住地面,掌心传来的震动让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他大惊失色地喊道:"主公!地龙翻身?"
公孙瓒不慌不忙地摘下白羽兜鍪,耳垂上的玉珏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沉声道:"不,是马蹄声。"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望向烟尘腾起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西凉铁骑。
寅时三刻,天色微明,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盟军大营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巍峨壮观。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单骑出现在关门前。
他骑着赤兔马,那匹马喷出的白气犹如龙息,在寒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冠上的雉翎足有七尺长,在朔风中如旌旗般招展。他手持方天画戟,月牙刃映着初升的朝阳,在关墙上投下一道森冷的寒光。
"九原吕奉先在此!"吕布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撞在瓮城的城墙上,激起阵阵回响,惊飞了栖在箭楼上的寒鸦。"关东鼠辈,可敢与某一战!"
这声呐喊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曹操手中的铜爵突然"咔嚓"一声迸裂,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浸湿了他的衣襟。他想起多年前在洛阳北邙山围猎时的情景,那时丁原身边有个驾车的并州少年,正是吕布!
彼时,吕布的马鞭就能精准地击中十余步外的兔眼,如今,他的武艺想必更加精进,令人望而生畏。
河内名将方悦按捺不住,率先出阵。他身披的鱼鳞金甲出自洛阳武库,每一片甲片都用南海鲛胶黏合,在日光下璀璨夺目,宛如天神下凡。他胯下的战马昂首嘶鸣,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
然而,就在方悦即将冲到吕布面前时,赤兔马突然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踏在方悦的胸口。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方悦的金甲瞬间凹陷下去,他七窍流血,手中的长枪尚未刺出,就已经折断在地。一代名将,就这样殒命于赤兔马的铁蹄之下。
上党骁将穆顺见状,怒不可遏,持双刀冲阵。他距吕布尚有十丈时,只见方天画戟突然脱手飞出,如一道闪电般穿透了穆顺的咽喉。画戟穿透穆顺咽喉后余势不减,竟然将穆顺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吕布空手夺过穆顺掉落的双刀,反手一掷,两名抢尸的亲兵被钉死在地,刀柄还在不停地颤动。
"取我锤来!"北海勇将武安国目眦欲裂,怒吼着冲出。他挥舞的流星锤重达四十斤,铁链哗啦作响,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砸向吕布。
就在此时,卫昭突然按住身边的徐晃,沉声道:"看戟刃!"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方天画戟旋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月牙刃精准地切入了锤链的环扣之中。那是并州铁匠特有的"燕尾扣",据说非用卤水浸泡三日不能解。
只听"咔嚓"一声,铁链应声而断。武安国惨叫着坠马,右手腕白骨森森,鲜血淋漓。观战的诸侯们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公孙瓒的白马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他手中的亮银槊尖点向吕布的咽喉,速度快如闪电。
然而,赤兔马突然侧移半步,吕布手中的画戟回扫,荡开了槊杆,戟柄重重地砸在白马的头颅上。
"主公!"严纲的嘶吼声中,公孙瓒滚落尘埃。他的白羽兜鍪摔出丈远,发髻散乱如瀑,显得狼狈不堪。吕布见状,画戟正要补上一击,忽闻破空声至——三支浸卤弩箭成品字形射向赤兔马的眼睛!
吕布一惊,策马让过。
徐晃见机,立刻挥动令旗。三百名知书营的弩手同时扣动机括,特制的箭簇在飞行中与空气摩擦,竟发出类似编钟的嗡鸣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
吕布见状,大喝一声,手中的方天画戟舞成一个银轮,将九成的箭矢都击落于地。然而,仍有一支箭擦过赤兔马的耳朵。神驹吃痛,猛地扬蹄,给了公孙瓒一丝喘息的机会。
"好个卫家三郎!"曹操忍不住击节赞叹。他早看出那些弩箭轨迹刁钻,看似射人,实则封马,卫昭的战术眼光果然独到。
卫昭却没有理会曹操的赞叹,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吕布的甲胄。但是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
就在此时,青龙偃月刀的龙吟之声响彻战场。一将飞马而出,正是关羽,他丹凤眼倒竖,手持大刀,刀锋贴着赤兔马的前蹄掠过,逼得这匹神驹首次后退。紧接着,张飞的蛇矛如黑龙探海,矛尖颤动,封死了吕布左右腾挪的空间。刘备则手持双股剑,化作银蝶穿花,剑光始终笼罩着画戟柄端的云头纹。
刘关张三人联手,气势磅礴,与吕布战作一团。一时间,刀光剑影,马鸣嘶啸,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方天画戟与青龙刀第七次相撞时,迸出的火星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点燃了地上的枯草。吕布突然旋身,使出一招"苍龙摆尾",戟刃在地面犁出一条三尺深的深沟,尘土飞扬。
张飞见状,抓住机会,蛇矛趁机突刺,却被吕布的月牙刃锁住了矛杆。赤兔马人立长嘶,前蹄重重踏向关羽的肩头,势大力沉。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三支弩箭成品字形射向赤兔马的腹甲。吕布被迫回戟格挡,刘备趁机挥动雌雄双剑,挑开了吕布束发金冠的丝绦。
只听"啪"的一声,紫金冠坠地。观战的西凉军见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跟随吕布南征北战,从未见过温侯如此狼狈的模样。
"痛快!"吕布突然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挥舞着方天画戟,横扫千军,逼退了刘关张三人。"来日再战!"说罢,他调转马头,赤兔马化作一道赤虹贯空,转眼就退回了关内。
直到吕布的身影消失在关内,烟尘散尽,关东联军才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
月色如银,浸透了酸枣大营。卫昭带着徐晃来到前线,只见数十架改良的投石机正在紧张地组装着,皮囊里装满了从解池运来的卤水。
徐晃摩挲着开山斧,他忍不住问道:"主公,真要动用'盐蚀'?"
"你看这里。"卫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指尖,轻轻拂过关墙的青砖。在月光的照耀下,盐霜泛着幽蓝的光芒。"东汉灵帝年间重修各处关隘时,用的是荥阳黏土混河砂,这种材料遇卤水则酥。虎牢关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卫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警惕地转身,只见刘备立在月光中,双股剑柄的缠绳上还在渗着血,显然是白日里与吕布交战时受的伤。
"公子好手段。"刘备的目光扫过那些装满卤水的皮囊,赞叹道,"白日那三箭..."
"玄德公的剑法才是精妙。"卫昭谦虚地回应道,同时示意徐晃继续布置投石机。"最后一剑挑向金冠丝绦,可是看出那丝绦掺了辽东柞蚕丝?"
刘备闻言,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卫家郎君竟然连这等细节都了如指掌,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忌惮与敬佩。
数日之后,诸侯联军齐聚虎牢关下。
子时的梆声响起,第一颗卤水弹在关墙上炸开。只见千年雄关的表面泛起了大量的泡沫,守军惊觉砖石正在一点点变软。当第十颗卤水弹击中同一位置时,虎牢关终于露出了第一道裂缝——那裂缝宽逾丈许,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张开的巨口,要将整个关城吞噬。
就在此时,关内突然响起了赤兔马的嘶鸣声,那声音凄厉而愤怒,仿佛要撕裂夜空。吕布单骑冲出裂缝,手中的方天画戟在月光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他身后,一支步兵营如黑潮般涌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卫家小儿!"吕布的怒吼声震落了墙头上的碎砖,"可敢与某正面一战!"
前日他与刘关张大战,多次被弓弩所扰,回来后一打听,才知道是河东卫家。
徐晃见状,立刻拔起巨斧,准备迎战。却被卫昭按住了肩膀。只见三百名知书营的弩手突然点亮了火把,火光中,每架连弩都绑着浸油的麻绳——那是在河东盐场焚烧卤泥的技法。
卫昭朗声道:"温侯可知,卤火遇铁甲,会化作何物?"
吕布闻言,将方天画戟顿在地上,竟然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冷笑道:"某这戟,饮过匈奴血,沐过羌人魂,还怕..."
他的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了激昂的号角声。一杆"孙"字大旗刺破夜幕,迎风招展。只见孙坚手持古锭刀,身先士卒,映着火光冲了过来。"江东儿郎,随某破关!"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斗志。
卫昭与吕布同时望向那个缺口,他们都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夜色下的虎牢关,即将迎来更加惨烈的厮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血腥的气息,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正在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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