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说---江墨循,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用茶壶砸你?”忍着身上打鸡皮疙瘩,淡眉素雅的人儿---易悠南此刻眉宇间正跳动着一些隐忍的暴力信息。

“不想!”表情可怜言语幼稚的白衣男子---等于方才在青鹤楼衣衫飘飘的绝代佳人江墨循?

别怀疑,这是真的。

不是什么瞬间失忆智力倒退回儿童阶段或是人格分裂,他---江墨循是个绝对姜康正常的男子。

“药都搞好了?”易悠南缓下情绪,再次看书。

“没---没有,今天是冥想的日子---所以---”一双美目看看她又看看紧闭的门,“门外那些是---”带着点无辜和不解,他那无害的模样绝对逼真。

“你够了没?”跳窗进来,就说明他早知道外面那些都是从青鹤楼昏倒而出于没有机会再见他,然后便刻意装病找上济恩小筑的世俗女子,惹来麻烦的人居然还有脸做出置身事外的样子询问!易悠南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向桌上的茶壶。

“师傅,你干嘛这种口气,人家---人家今天的身份是‘倾城美人’,自然要有点矜持---”‘美人’显然没发现那缓慢移动的手。

话到一半,‘砰’的爆碎声,盛着上等茶叶的紫砂壶在他的头上开了花,而他除了顶着一头茶水茶叶外居然没有流半滴血。

“师---师傅---”‘倾城美人’颤着一根手指一脸伤心欲绝,“你居然如此狠心---待我---我,我不活了---”

冷着脸的易悠南终于丢下手里的医书站起身来,一步步往角落里缩的江墨循走去---

厅外,原本哭闹嘶喊装病的女子们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那是---什么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犹如打雷又似山崩一般的巨响一声接一声地响起,竟是长长久久连绵不绝,就如同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

良久,声音终于平息,众女子屏住呼吸,皆望向那两扇发出动静的红木雕花门。

吱嘎---门开了,满怀希望的女子们均把脖子伸得跟个长颈鹿一样,眼睛瞪的和牛眼一样,望着那出来的人---

是墨循吗?

是江墨循吗?

呃---眼前出现无数的问号,瞪着那貌似倾城美人身影却哆哆嗦嗦卑躬屈膝走出来的白衣男子。

“墨循---”呼唤声在看清面前的人模样后猛地打住。

好恐怖的人啊!

蓬乱的头发,一张沾满了茶叶鼻血的脏脸,虽然穿着和江墨循相似却又无数撕裂口的白衣---这,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位倾城美人!

众女子一致判断为否定,然后各自继续开始了呼天哭地的噪音。

凄凄惨惨的被否定后,江墨循关上门,摸摸身上挨揍的部位,随后晃头晃脑地绕过前院,朝药材房走去。

厅内,摆正桌子椅子,易悠南重新去处一套紫砂茶具,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始泡茶。

窗外的天空,仍然是那么湛明一片。

---

两日后,聚集围观却仍见不到‘倾城美人’的女子们渐渐散去了。

夜渐深,济恩小筑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平静。

当然,一个地方除外。

药材房---柜子桌子以及几张椅子上都放满了各种药材,连地上也堆满了各种尚未进行加工的草草药药。

而在这成堆的药材中间,一个穿着束身黑衣的身影正忙着将草药分类捣烂。

“捣药就捣药,我把这里所有的药都分类切好再捣烂,看你还能罚我做什么?”嘀咕声伴随者嗵嗵的捣药声,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倾城美人’,真实身份其实是‘捣药长工’一名。

动作熟练地将一些新的草药分类放置,他在准备再次捣药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

一些细微的声音透过神经线直达他的脑中,那是---什么声音?

既像他家的狗狗小宝在刨地,又像是老鼠在挖洞,非常细碎都非常清晰,自药材房旁边的围墙处传来。

“难道那只山野独行犬旺财又想三更半夜打扰我们家的小宝?哼!看我这次不阉了它!”撑起优美的下颌,说着不优美的话,江墨循放下手里的活瞧瞧地推门而出。

才跨出去没几步,一个愣愣地声音便自墙边上飘入他的耳中。

“可以出来了吗?这位姑娘?”

哦?是悠南的声音!

江墨循绕过药材房,来到了围墙前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师傅,你说的姑娘呢?”

“往下。”易悠南丢了两个字。

“往下?”江墨循垂下视线,之间墙角处那个原本供他们家狗狗小宝进出的门,此刻正卡着一位衣衫头发凌乱的姑娘。

那原本正一脸委屈的姑娘一看到他,竟马上展颜笑开了,大呼:“江墨循---你是墨循公子吧!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是什么状况?江墨循望着易悠南无语。

“你自己解决吧,别忘记捣药。”淡淡地搁下话,易悠南旋身回房。

“墨循公子---墨循公子---”

看着一半身子还卡在狗洞无法动弹的那姑娘,江墨循下意识地摸摸脸上未痊愈的伤,“我被打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能认得出来?”

“墨循公子呀---”那姑娘奋力地刨住洞口往外钻,“我找的你好辛苦啊,你吩咐我办的事---”

“我吩咐的事?”低头扶住前额,江墨循不由得开始思索,“我吩咐的什么事?”

“就是这个啊!”那姑娘艰难地钻出半个身子,自怀里取出来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小包,“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话到此,江墨循终于想起了缘由。

原来如此啊!

半刻之后,在济恩小筑的前厅里,两张干净的红木椅子上坐上了两位‘泥人’。不,应该说是两位浑身是土脏不拉机的姑娘。

虽然说进来的过程有些心酸有些委屈,但能坐在济恩小筑的厅内,享受江墨循端来的茶,她们两个可说是受宠若惊啊!

等等---两个?刚才不是才一个吗?

厅内正前方红木椅子上的易悠南用如此眼神询问着站在她边上,已经迅速换上飘飘白衣,并整理完妆容的‘倾城美人’。

“是这样的,这位头发乱一点都姑娘叫木晚,是几日前从吉城慕名前来青鹤楼的。这位衣衫乱一点都姑娘叫李花花,是本城李员外的千金!木晚姑娘因帮我办事有见不到我,所以便请求那日在济恩小筑前院里结识的李花花姑娘,于是,花花姑娘便想到了济恩小筑墙边的那个通道---”江墨循剑眉一挑,淡淡地娓娓道来,那神情那气质再配合优雅的动作,看得厅内两位姑娘口水乱滴。

花痴---易悠南撇过头懒得看他,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问道:“请问这位木晚姑娘,江墨循到底要求你办的是何等大事,以至于让你可以夜钻墙洞来访呢?”把狗洞称为墙洞,她还算客气的。

“我是为公子送药来的!”木晚上前,将怀里的小包交到了江墨循的面前。

明明是她在问话,这女子却偏偏把东西交给了江墨循,易悠南微微蹙起眉,用眼角瞥着他。

“我让她送的是‘晶凌花蕊’。”江墨循轻扬一笑,打开了那个小包,在层层郑重的包布下,那被安全护着的果然是难得一求的珍贵药材。

见状,易悠南心里一个微动。这家伙还算有心,她还以为他一天到晚只知道胡闹惹事!

看着他手掌上的‘晶凌花蕊’,她那张淡然的脸上终于浅浅地浮起些微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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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就没见过娘,而爹爹易鹤行原为名医,却在一次远行医病后失踪,从此音讯全无,那是她才十六岁,无亲无故孑然一人。

放眼身边,只剩下小她一岁的师弟---江墨循。

十五岁的江墨循,却是她爹爹才收入门的徒儿,还不曾学到半点医术便没了师傅。她见他可怜,便好心的将他转入自己的门下,以便日后能传以医术。不让爹爹一生辛劳却后继无人。

只是,她不曾料到。

这个面容清美,处事玲珑的徒儿却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医痴。

无论医书学识还是临医救治他一概学不会!

直至四年后的今日,他只学会了如何分类和捣药,实在是她易悠南此生最大的耻辱!

唉!不能靠他,她便唯有靠自己了。

自从知道他是医痴之后,她奋发地钻研医术,在她十八岁那年,以一手针灸绝活治愈了太子的突发性痴颠绝症后,圣上龙心大悦,赐予‘圣手’的封号,喻意为医之无上圣者,起死回生妙手。年纪轻轻的她可说是名满天下,功成名就。

回到家乡边水城,原本位处于郊外人烟稀少的济恩小筑在顷刻间变成了众人求医的胜地。每月每日都有病人自远方慕名而来,而只有师傅徒弟二人的济恩小筑,也开始变得忙碌不堪。

她虽曾经想过再收徒,只是每每动此念头,江墨循便会用各种方法在她的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极尽无赖之能事,就是怕她收徒之后不再理会他这个医痴的徒儿。

被疲劳轰炸的日子并不好过,日子久了,她便也打消了再收徒的事,安下心,和他一起努力地打理爹爹留下的济恩小筑。

但因人手的问题,她的医治能力终究有限,所以便定了规矩。

一,非疑难杂症外,一概不受理。

二,坐守边水城,不外出救治,求医者须上门。

这样一来,她便打打地清闲下来,有更多的时间在房内研究那些更为复杂的绝症偏方。

而就在数日前,济恩小筑来了一位贵客---当朝御史司徒塑。

司徒塑年逾五十,膝下只有一儿,却得了一奇症,群医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值得纡尊降贵,赶来这边水城寻求‘圣手’的帮助。

在听完司徒塑的症状形容后,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答应前往救治。

司徒塑大喜,忙赶回京准备迎接。

而这头,她却因时间紧迫人手不足问题产生了麻烦。

司徒公子的病症并不难医,只是药材难寻,有几味药材是特产,需从别处寻来,而上京之行在即,时日有限,几日来她尽力搜索,却仍旧缺了一味关键之药,便是这---‘晶凌花蕊’。

想不到,江墨循竟为了她寻来了此药。

虽然寻药都过程她并不赞同,但是起码这次他还算派上些用场。

想来,他每十日一次的青鹤楼‘冥想’也变得没那么无聊了,起码在那天会有各城各省的女子前来,即使他想要龙鳞凤凰羽,她们也必定会为了这个‘倾城美人’给寻来的。

“好。”接过晶凌花蕊,易悠南眉头渐展,“我明日便启程。”

“师傅,你高兴便好,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没等他把忠心不二师傅为上的话说完,她已经起身离开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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