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光线如同粘稠的血液，涂抹在废弃的消防通道内壁。
陈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出，身后超市的混乱与枪声被迅速隔绝、抛远。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源力潮汐特有的铁锈气息更加浓郁，刺激着陈渊每一根敏锐的神经。
背包沉重，里面是生存的基础，但更重要的是体内刚刚吞噬异能者后汹涌奔腾、却也更加狂躁驳杂的能量。
那股撕裂般的冲突感如影随形，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必须尽快返回据点，消化这次的“收获”，并尝试寻找压制、甚至掌控这混乱能量的方法。”
陈渊沿着阴影潜行，敏捷的身躯在废墟间灵巧穿梭，避开街面上零星游荡的腐尸。
陈渊的目标是城市边缘的临时据点。
就在陈渊即将穿过一片相对安静的小型居民区时，一阵微弱、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夹杂着孩童的哭泣，隐约从不远处一栋亮着应急灯光的便利店方向传来。
陈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些与他无关。弱者的哀嚎，是末世最寻常的背景音。
然而，就在陈渊即将彻底无视这声音的瞬间，灵魂深处那丝源自“救世主”模板的残余印记，再次泛起微澜。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冲动，如同蚊蚋般嗡鸣着，试图干扰陈渊的判断——“去看看”、“也许能帮上忙”。
“无聊。”
陈渊在心底冷哼一声，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涌动，强行将这丝不属于陈渊的“善意”压制下去。
但这短暂的干扰，却让陈渊改变了主意。
并非出于那可笑的冲动，而是纯粹的理智判断——有呼救，意味着有活人；有活人聚集的地方，或许存在其他异能者，无论是作为潜在的威胁，还是……未来的“养料”，都值得进行一次最低限度的侦查。
陈渊改变方向，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家仍在顽强亮着灯的便利店。
店门用倾倒的货架和杂物勉强堵塞着，但缝隙间透出的光线和声音，清晰地暴露了内部的窘境。
几只行动迟缓、肢体扭曲的普通腐尸，正不断撞击着脆弱的障碍物，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店内，一个身影格外醒目。那是一名少女，乌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沾染着灰尘和不明污渍，脸上汗水与血痕交织。
她手中紧握着一把消防斧，斧刃已经卷曲，正奋力地劈砍着一只试图从缝隙挤入的腐尸手臂。
少女的动作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每一次挥砍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显然体力消耗极大，身上几处衣物破损的地方，渗出暗红的血迹。
但在少女那双清亮的杏眼中，陈渊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恐惧和绝望，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以及……一种让陈渊感到刺眼的、不合时宜的希望。
少女的身后，蜷缩着几个幸存者，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一个瑟瑟发抖的老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子。
少女每一次奋力抵挡，都是在为身后那些绝望的眼睛争取多一丝喘息的时间。
林婉儿。
陈渊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与之匹配的“圣母”标签。
“真是……令人作呕的理想主义。”
陈渊冷漠地评估着。几个普通幸存者，一个刚刚觉醒、连自保都勉强的“圣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浪费时间。”
陈渊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转身便欲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便利店侧后方，一扇被忽略的小窗户猛地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只腐尸不知何时绕到了后面，枯瘦腐烂的手臂已经扒住了窗框，半个脑袋正试图挤进来，目标直指那个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孩子！
“小心！”林婉儿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转身，用自己相对瘦弱的身体挡在了孩子和那个破碎的窗口之间，手中的消防斧却因为距离和角度，一时无法有效攻击到那只新的威胁。她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腐尸的利爪之下！
“愚蠢至极的善良。”陈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并非怜悯，也不是所谓的“恻隐之心”，而是这种毫无意义、纯粹消耗自身生命去保护他人的行为，在陈渊看来，愚蠢得有些碍眼。
就像一件摆放错误的工具，让人忍不住想去纠正。
陈渊甚至没有完全现身，依旧藏在街角的阴影里。右手随意一甩，路边一根半米长的、沾满灰尘的废弃钢筋，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声，精准无比地从那破碎的窗户穿过！
“噗嗤！”
钢筋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那只腐尸的眼窝，从后脑透出，将其死死钉在了窗框上。腐尸的动作瞬间凝固，污浊的血液和脑浆顺着钢筋缓缓滴落。
店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婉儿惊愕地回头，和其他幸存者一起，望向钢筋射来的方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街角阴影。
林婉儿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穿着深色衣物、身形精瘦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直都在。
林婉儿脸上的血污和汗水都无法掩盖那双眼睛里瞬间闪过的感激与惊喜。
林婉儿喘息着，用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某种力量的声音开口：“谢谢你！太感谢你了！我们……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只有团结起来，才能一起活下去！”
林婉儿的语气真诚而坚定，仿佛在阐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陈渊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冷冷地落在林婉儿身上，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片刻后，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平静，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
“愚蠢。”
话音落下，陈渊不再停留，转身，毫不留恋地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便利店内，只剩下林婉儿和幸存者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句冰冷的“愚蠢”，如同利刃，轻易地剖开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在林婉儿心头留下了一道深刻而困惑的划痕。
“为什么？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会如此冷漠？”
这个刚刚开始崩坏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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