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那声低重且剧烈的撞击声,仿若一块巨石般,狠狠地压在了林墨的心口处。此声音并非自外部传入,而是确凿无疑地从储物间角落里的樟木箱内传出——那是一个用以暂时囚禁“非人之物”的简易笼。箱子仿佛也随之震颤了一下,微微抬升了些许,一些细微的尘埃因而飘起,于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极为醒目。
林墨瞬间僵直了身体,手中的笔记本,险些滑落。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箱子内部的景象:那个简陋的瓦楞纸箱,正被一股蛮横的巨力,猛地顶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厚实的樟木板上。
那东西……在发力!它在试图冲破束缚!
刚刚从爷爷笔记中获得的惊悚信息,还未完全消化,现实的威胁就已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紧紧抵住储物间的门框,仿佛那能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聊以慰藉。
工作室里骤然陷入了一种更加可怕的死寂,令人窒息。
之前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刮擦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却仿佛能挤压空气的沉重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光线似乎也变得更加昏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灯泡钨丝不规律地闪烁着,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让工作室里那些静置的古物轮廓都变得扭曲而诡异,仿佛一头头蛰伏的怪兽,伺机而动。
林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樟木箱,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好像下一秒,就会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他使劲儿,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地把注意力又拉回到手里的笔记本上,可手指由于用力过度,而微微地,抖动着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勿视勿听勿触这不仅仅是警告,更像是……某种必须遵守的规则?或者说是对抗这“非人之物”的关键所在?
难道说这东西的力量,是通过感官来侵蚀或影响现实的?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开始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不是来自箱子,而且也不是来自工作室的任何一个角落。它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回荡,清晰且又诡异。
起初像是无数干燥的虫翼在互相摩擦,发出细碎而令人不安的“窸窣”声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这些声音开始汇聚,交织逐渐模拟出……某种语言的韵律。但那绝对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音调怪异扭曲,充满了尖锐刺耳的摩擦音,以及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压抑共鸣。
它在低语着什么。
一种无法理解,却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彻骨的恶意的低语,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勿听……”林墨的脑海中,警铃大作,嗡嗡作响他猛地抬手,想要捂住耳朵,但是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捂住耳朵根本无济于事,纯属徒劳。它像是无孔不入的幽灵,直接渗透进了他的意识之中,难以挥去。
这个时候,他的视线也开始出现异常。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朦胧不清,物体的边缘开始轻微地扭曲、融化仿佛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墙壁上那些修复工具随意摆放所留下的影子,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被拉长、变形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而且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他甚至感觉,那些摆放在架子上的、未完成的修复品——缺了豁口的瓷碗,断裂的玉佩,锈迹斑斑的铜器——都在阴影中转动着虚无的“视线”无声地注视着他,令人毛骨悚然。
“勿视
这东西不仅在低语,还在试图污染他的视觉!
林墨感到一阵眩晕,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喉头。那股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强,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困难,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感到胸闷气短。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金属锈蚀混合着腐烂苔藓的奇异气味,不知从何而来,却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他必须做点什么!再这样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先一步精神崩溃,彻底失去理智。
他再次看向笔记本,目光快速地掠过,那个被爷爷用红墨水标注的,非常醒目的警告,最终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用铅笔潦草地画下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螺旋眼图案上。
就在他注视着那只眼睛的刹那,脑海中的低语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让他痛苦不堪!
这个时候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意识——那是一片无尽的、扭曲的黑暗,而黑暗的中心,似乎就悬浮着那样一只巨大、冰冷、漠然的螺旋眼瞳,正缓缓转动着,俯瞰着一切,如同神祇般俯视着渺小的人类!
“啊!”林墨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他强行将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不敢再看那只眼睛
不能看那个符号!也不能听那低语!更不能去触碰那箱子!
他终于明白了,“勿视、勿听、勿触”不仅仅是简单的警告,更是一种至关重要的防御机制!这“非人之物”的力量似乎需要通过感官作为媒介来施加影响。如果能隔绝自己的感官,或者说让自己的心神不被它所“捕捉”或许就能有效地削弱它的力量!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回响,视觉被扭曲污染,连空气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意……
冷静!林墨你是修复师!你的工作就是专注,就是排除一切干扰,与物件进行最纯粹、最深入的“对话”!
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他想起了自己修复那些极其精密的古物时的状态——心无旁骛,物我两忘,所有的精神都高度集中在指尖和眼前的方寸之间,外界的一切都仿佛彻底消失了,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对专注!用极致的专注来对抗这种精神污染!
他不再试着去抵抗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以及那恐怖的幻象,而是强制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闭上双眼,努力在脑海里构建出一个清晰且完整的画面——那件于今日下午正处于修复过程中的宋代青白瓷盏。
他竭力回忆着它的每一个细节:完美的弧度,温润如玉的釉面光泽,细若游丝的冲线走向,甚至那些需要小心翼翼地填补的、细如发丝的微小缺口。他调动所有的精神力,在脑海中一丝不苟地模拟修复的每一个步骤:选择哪种修复剂,如何精确地调配颜色,用多大的力度进行打磨,又该如何巧妙地让修复的痕迹与原物完美地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和内心的平静,容不得半点分心。
一开始难如登天。脑海中的低语,依旧尖锐刺耳,恐怖的幻象,不时闪现,冰冷的恶意,如同附骨之疽般,紧紧缠绕着他,试图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地拖入无底深渊。
但他紧紧咬住牙关,努力承受着那份不适,一次次并且全神贯注地在脑海里“修复”那只青白瓷盏。他设想当指尖触及瓷器时,那种细腻的触感;他想象修复工具滑过胎体时,所引起的细微震动;他还思索,釉色在光线映照下,呈现出的微妙变化……
渐渐地那些尖锐的低语似乎变得模糊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穿透力,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挡。眼前的黑暗虽然依旧存在,但那只恐怖的螺旋眼瞳的幻象不再那么清晰,变得若隐若现。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仿佛减轻了一丝,让他能够稍微顺畅地呼吸。
有用!
林墨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更加专注地沉浸在脑海中的修复工作中,将所有的意识都凝聚在那虚拟的瓷盏之上,试图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坚不可摧的精神壁垒,抵御外界的侵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变得模糊且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墨在脑海中“完成”最后一道上光工序,那只青白瓷盏完美无瑕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猛地感觉到——周围那股冰冷粘稠的压力,如同退潮的海水般骤然退去!
脑海中持续不断的尖锐低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工作室里的灯光,依旧在摇曳着,不过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不再忽明忽暗。物体扭曲的边缘,也恢复了正常,那些仿佛“活”过来的影子,也重新变回了死物,安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寒意,但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这让他感到轻松了不少。
他缓缓地看向那个角落里的樟木箱。
箱子静静地立在那里,古朴而沉默,仿佛就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卫一般。
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尖啸,那场精神层面的激烈对抗,从未发生过一般,平静而安宁。
林墨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一种难以言喻的脱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他虚弱无力。他成功了,他暂时抵挡住了那“非人之物”的侵袭。
但是他看着那个依旧紧闭的樟木箱,心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东西被困在里面,它刚才的尝试失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已经放弃。它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并且测试了他的抵抗力。这样下一次,它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卷土重来?
而他又能抵抗多久呢?
一阵寒意,比刚才那“非人之物”散发的更加刺骨,缓缓爬上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战栗。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那行用鲜红色墨水写下的批注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破则……祸殃众生
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块诡异的古镜碎片,更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灾难足以颠覆一切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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