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铁柜里的私语

“咔哒

那一声轻微且清晰的金属脆响,犹如一枚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潭水;在寂静无声的档案整理室里,激起了阵阵涟漪,并且瞬间绷紧了林墨的每一根神经。

他骤然回身,后背几乎挨着那冰冷的文件柜。目光犹如利箭般犀利,直直地射向声音的源头——在房间极为深邃的地方,那布满灰尘的、明显比周边文件柜更为陈旧且更高大的立式铁皮柜。柜门紧紧地闭着,一把生满锈迹的老式铜锁牢牢地将其锁住,锁孔周遭沉淀着厚厚一层黑褐色的油污与尘灰,看上去仿佛已经尘封了很久很久,压根就未曾被开启过。

可刚才那声音……的的确确是从那边传来的!像是锁芯内部某个细小的弹簧或卡扣,因为经年累月的侵蚀或其他某种原因,骤然弹开了。

是年久失修导致的机械故障?还是隐藏着其他的什么?

林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直跳就好似擂鼓一般。他紧紧地握住手中那份关于陈景山的薄薄的油印纸,那纸张的边缘,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卷曲了起来。他并没有贸然地冲过去,而是先侧过耳朵静静地倾听;与此同时,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房间。

窗外的光线,穿过百叶窗的缝隙,投下几道狭长,而明亮的光带,将房间里的阴影,切割成块。空气中只有浮尘在光束中,无声地舞动,以及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实习生小张,尚未回来,门外走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死寂。

但这寂静,此刻却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感到不安,而且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种压抑感,竟让人窒息。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老旧的铁皮柜挪去。脚步放得极轻极轻,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什么。越是靠近,一股混合着铁锈味、陈腐纸张味,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类似于墨汁干涸后的涩味,就越发清晰、浓烈。

走到铁皮柜跟前,他止住了脚步。那柜子直直地站着,都快碰到天花板了。深绿色的油漆,大片大片地掉了下来,把暗红色的锈迹露了出来,就像凝固的血印一样,让人很震惊。一把旧旧的挂锁,挂在柜门上,仔细一看,锁身上有细细的蜘蛛网,很明显这里已经很久没被碰过了。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犹豫着最终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把锁。冰冷且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金属所特有的,死气沉沉的气息。他试着轻轻晃动了一下锁头。

没有锁死!

刚才那声“咔哒”竟然真的是锁开了!

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缩,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绝非巧合能够解释。这把看起来,几十年都没人碰过的锁,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在他发现陈景山名字的时刻,自行弹开?

是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希望他打开这个柜子?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指尖迅速蔓延开来,直达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三楼特藏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想到了那些墨色般的空洞眼瞳。难道它或它们也跟随他来到了这里?或者说这间看似普通的档案整理室,本身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他去发掘?

退缩的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陈景山资料三室,特殊物品,身体不适……这些关键词,就像一只只无形的钩子,牢牢地将他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抓住了,并且驱使着他不断地前进。他稍微预感到,在这个柜子里,或许就藏着能够解开部分谜团的关键线索。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静着那激动的心情,手指扣住锁环,轻轻地向上一提,沉重的挂锁,应声而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把锁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地上,接着双手紧紧握住铁皮柜冰冷的门把手。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老人被强行唤醒,发出了痛苦的抗议。随着柜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更加浓郁的、尘封已久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呛得林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用手在眼前轻轻地扇了扇,以此来驱散那飞扬的灰尘,接下来眯着眼睛,向那柜内望了过去。

里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堆积如山的卷宗,而是空空荡荡。柜内空间被分成了几个隔层,大部分是空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只有在中间一层,整齐地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板档案盒,以及一本看起来像是私人日记或工作笔记的、深蓝色封面的硬壳笔记本,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在最底层的角落里,还随意地扔着几件杂物:一个空了的旧墨水瓶,几支断裂的钢笔尖,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着的、看不清具体内容物的方块状物体。

林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他的直觉,强烈地告诉他,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陈景山当年遗留下来的私人物品!

他慢慢伸出手,且没有马上触碰那些物品,首先拿起一本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这本笔记本的封面,有一点褪色的迹象,其表面毛毛糙糙的,边角由于长时间使用而磨损得很厉害。从这些小地方,很容易察觉到时间留下的痕迹。不过说真的,得承认它整体的状况还是比较好的。封面没有文字的标识,看起来十分简洁,并且还散发着一种沉稳的气质。

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纸张泛黄且脆弱,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扉页上用一种略显潦草却遒劲有力的钢笔字迹,赫然写着三个字:

陈景山

果然是他的!

林墨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快速向后翻阅。

这本笔记,并非纯粹的日记,更像是一本,工作记录与私人感想的混合体,记录着他的,点点滴滴。

前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档案整理、分类、编号的枯燥记录,字迹工整,一丝不苟,足以看出他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

但越往后翻,字迹就开始变得凌乱,、急躁甚至出现了大段的涂抹和修改,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他迅速找到了关于“资料三室”的记录。陈景山细致地描绘了三室的环境,阴冷;潮湿终年不见阳光,仿若一个被世界遗落的角落。他提及接收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特殊档案,编号杂乱,内容怪异,其中就涵盖大量的旧照片以及一些“难以归类”的物件这着实让人感觉十分迷惑。

“……今日整理B区7架旧档,发现一盒无标签木匣,触之冰冷刺骨,内有异响,疑为虫蛀已上报待处理

“……夜间值班,似闻三室深处有低语声,初以为风声,然连续数晚皆如此,心神不宁

“……编号734暂定),那面破损铜镜碎片,其上纹路似有变化光线下呈现诡异流彩,目眩头晕,不敢久视

看到这里,林墨的手指猛地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铜镜碎片!果然与陈景山有关!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继续往下看,“翻看”;心跳逐渐变得越来越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后面的记录变得更加凌乱,而且充满了许多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恐惧和不安的情绪,令人感到一种深深的焦躁。

“墨,那墨有问题新入库的砚台,墨色深沉如夜,研磨时似有活物蠕动昨夜不慎沾染指尖,噩梦连连,见不可言之物……”

墨!砚台!活物蠕动!这描述与他在工作室遭遇的情况何其相似!难道这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头痛欲裂,幻听幻视加剧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我,在书架后,在档案的阴影里……是那些东西‘活过来了还是我疯了?”

“……必须离开这里那面镜子……那块砚台……还有那张照片……它们在呼唤它们在污染’!再待下去,我会被它们吞噬!”

字迹在这里变得狂乱无比,几乎难以辨认,而且仿佛书写者在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最后几页,只有零星的、如同呓语般的字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锁不住……印记在蔓延

“陈陈家宿命

“逃……必须逃……带着它

“带着它带走什么陈景山究竟想要带走什么东西?

林墨翻到最后一页,后面却是一片空白。他心中充满了惊骇与疑惑,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陈景山的记录,有力地印证了他的猜测,资料三室,确实存在着极为危险的物品,而且对接触者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甚至可能危及生命。但“带着它”,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最终带走了什么东西?这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铁皮柜的最底层,接下来落在了那个用油纸包裹着的小方块上。

他非常小心地,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接着慢慢伸出双手,去拿那个油纸包。拿到后他感觉它有点重量,手感也极为坚硬,好像不是普通的东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住呼吸,开始一点一点地,揭开那一层又一层的油纸,这些纸已经发黄,并且变得很脆弱。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随时都可能破碎的宝贝一样,满是小心翼翼的神情。

油纸里面,露出的……是一块不规则的、大约拇指大小的、漆黑如墨的固体!

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树脂或矿石,而且表面异常光滑,不过边缘却带着极其锐利的棱角,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更诡异的是,它的颜色是这般纯粹的黑,甚至能够吸收掉周围所有的光线,在中心处,居然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这样的话,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林墨凑近了,仔细地观察着。这东西……给他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冰冷、死寂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蠢蠢欲动的邪异力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这是什么?陈景山最后想要带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凝视着这块黑色固体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在这块固体的其中一个断面上,似乎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亮晶晶的粉末,而且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心中一动,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铜镜碎片的小布包。虽然不敢完全打开,但是他隔着布料,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里面那块碎片的形状和大小,以及它所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接下来他将那块黑色固体,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布包。

就在两者相距不到一指宽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够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低鸣,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那块漆黑的固体,以及布包里的铜镜碎片,这个时候微微震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黑色固体表面那丝暗红变得更加明显,仿佛要滴落下来,而布包也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让人感到刺痛!

它们竟然产生了感应!

这块黑色的东西,和铜镜碎片,本就是一体的?或者说……是相伴相生的?它们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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