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日暝,残阳西沉。
远是冷烟缭绕,近也晦暗不明,
血气渗在阴冷的雾中,风吹不散;夕阳余晖斑驳不堪,透过赤云而下,染红了这悲凉的画卷。
天如烧灼一般,地如炼狱无差。
尸横遍野,死寂如常。目视所到之处,尽不见一个活人,唯有被夺走碾碎的魂魄似在哀嚎,谁也不会听见。若身在其中,反会感到一种安宁,因为恐惧、慌乱、愤恨,人之情、名,一切的一切,都随落日缓缓沉下,化为乌有了。只可惜,即使身死,即使有人在这凄凉中祭奠,残存的万千执念,都不会随身躯破裂而消解,
流入江河,不息不绝;为人所记,刻入血髓。
尸首残躯累成的小山形成了高低差,遮挡的部分难被残阳余晖所照顾,在这阴影中,本应沉默不语的,却难以抑制地躁动起来。
“咳——”
男人翻身从尸堆中跌落,又被另一尸体接住,他口中呕出一口血污似的脏物,接着便是急促的呼吸,心如火烧。
滚落爬下,他第一反应是从混杂了血污的坑中大口捧起往嘴里灌,但不出两秒就全吐了来,顺带还把自己没喝下去的也倒出来了。
他有些恍惚,脑海里的记忆只余下片段,行尸走肉般走到那具接住他的尸体旁,蹲下擦了擦上面自己的吐出的污血,可等到男人审视其身躯,其身上伤口,血凝何其之多,早就沾染了这具尸体上下能够辨认的所有部位。
浮日余晖洒在男人的黑衣玄衫上,缓缓明亮了他的黑眸,
从无意到有神,从哀默到激动,他记起了。
脸上的阴霾完全消失,心中的意冷一扫而空,他开始狂奔起来,恐惧,担忧,种种情绪在他的脸上汇集,男人甚至忽视了周身的痛感,滴血骨裂,不能止住他内心翻腾的不安。
他时而止步观望,时而快步寻走,目光所至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男人心急如焚,每看向一具尸体,他内心的紧绷就多一分,男人不停默念着:
“何处,在何处,到底在哪儿……”
黑衣男人惴惴不安,不一会儿他就怔怔地停下。在他面前,有一人,紧闭双眼,跪坐于地,双手垂下,形态自然,光是那伟岸的身躯就显出令人难以靠近的威严,可是他和蔼平淡的面容又使人不自觉亲近,从而放下心中的戒备,
会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睡去了。
男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犹豫,他跪坐在这位中年男子身前,对他而言,这幅面容算不上至为熟悉,却也没有任何疏离感。颤抖着,他将手放其鼻下,
没有一丝气息。
心中骤然一颤,再牵起手,男人感觉不到身旁人的温度,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浑身滚烫发热。不行,再抚其脉络,
无任何搏动。
他不甘心,催动内里真气,试图从经脉注入,可他不光是没有办法有效催动自身内力,前人脉络也闭塞封死,无有生气,正像是早已逝去。
男人死心了,他尽力遏制住自己的悲伤,紧紧抱住眼前之人,浑身发颤,用手掌拂过中年男子头上白丝,他不明白,
在此世间,自己只是微不足道,没了我是理所应当,但如何能没有你!
“我不过是!我不过是……”黑衣男子低声哽咽,泪流难止。
死的应该是我,为何不是我!无人回复他的心声。
哀恸渐渐化无,泣声到此为止。
男人的悲戚仿佛被他内里的无名火给燃尽了,他平复心情,眉宇间换上了一副肃然的沉重表情,口中念念有词:
“盟主,东方前辈,我不会让你枉死。”
他环顾四周,背上盟主的残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从这里出去。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只记得,从城中出走后,两人互相搀扶,不知怎的到了此处。盟主,是你带我到这里的吗?
男人将人稳稳驮在背上,耳边仍无气息传来。
“这万人坑到底是……”黑衣男子边走边检视着周遭情况,如此惨烈,并非武林争斗,唯有战场厮杀才做得了此番惨象。漫天血气,不太对,上前细细检视,这些人都身着统一服饰,若是士兵,总该有两方才对,且看模样死状,死因确为兵刃所伤,但环顾四周,兵刃都见不得了。
“已有人清扫过了。”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梳理现在的情况。他尽量把身子低下,一方面是为不被他人发现;另一方面,他吐息浮躁,体内真气紊乱,不明原因为何,但他心中不存犹豫,只顾前行。
现时不过皮肉之痛,就算自己手裂腿断,拖也要把盟主拖出去。
至于自己这条命,
黑衣男子眼中闪动着恨意,就算是贱骨头,死时也烧得成几两灰;被盟主救回来的这条命,就是做绊脚石,也要让你们不得快意。
盟主千里迢迢来此边城,本是为善义而来,却遭此大劫。现今看来,从头到尾,皆是一场阴谋。
黑衣男子咬牙切齿,脸上却看不见愤怒,他之情心,与他的血一同隐于肌骨表象之下,永远流动不息,却只在争斗时浮现。
“有声音?!”男人心惊,急忙放下盟主,躺在地上,透过夹缝观察,
远处一小山坡,在其之下即是这万人魂归之地。几名军士抬着另外几具尸体扔了下来,看样子,只是平民百姓?
黑衣男子又往四处看去,发觉数量虽少,却是平民装束的尸体,腐坏程度也与先前所见有所不同。他继续躲在角落,昏暗天色和他的黑衣相合,不易被发现,
小山坡上走来三人,
左一人灰衣灰发,眼神阴冷,男人见过他,武林中人,果不其然。
右一人佝偻着背,姿态低下,双手作礼与中间人说着什么。他侧目而掩住口鼻,面露难色,似乎很受不住这里的尸败惨象。观其服饰,莫不是朝廷的人?
中间那人气质最显,身材挺拔,眼神凛然,姿态上下浑然一体,一看就不是常人。尽管相隔甚远,男人也确信自己未曾见过他。
吐息越来越控不住了,心脏简直就像鼓一样重重搏动,筋骨也烧似地痛。
“死的不该是盟主——该是你们!”
但他马上压下情绪,如今事情还未确定,不该轻易下判断,自己又犯急病了。
看他们的样子,还在四处搜寻杀人,而且,还能使役边军。在这里遇到他们,恐怕只是某种巧合。方便处理尸体吗?他心想。
如此看来,引盟主前来只是阴谋的一环吗?武林,朝廷,军卒。房屋熊熊燃烧的情景在男人脑中再现,暗流涌动,腥风呼啸,他明白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棋局。
但身在局中,生死也成了可舍弃之物,为仇而行,死又有何惧。
其上三人并未停留过久,样子都已记下,背上盟主身躯,他朝暗处走去。
天色渐暗,冥冥中冷风夹杂着血气,抚平了些他内心的狂躁,黑衣在风中晃动,夕阳已逝,天地束缚着他,男人沉默不语,不知心中所想。
行至边缘,前方已是山林了。黑衣男子侧目,微微蹲下,雨水倾落留下了一方水坑,混浊了血污,勉强照出他的面庞,
脸上满是污浊,头皮烧掉一块,黑发早已如丝般尽数断落,血丝遍布的眼中,有的不是渴望或是野心,而是难以察觉的残恨。
头嗡嗡作响,耳边出现了鸣动,传来了风的轻语,
回头,有什么,在呼喊?
黑衣长发,绝于世间,无名无意,幽冷难解。有一人站于尸堆的中央,却未踩在尸体上。背对于他,正对落日,他不知何时出现,鬼魂一般,悄无声息。那人长发飘飘,右手寒光乍现,是一柄长剑。他立于此处,却好似没什么能困住留住他。格格不入,幽然静谧,他缓缓转过头,眼中神意,
非生非死,凛冽刺骨。
没等男人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人的背影,全部,存在过的痕迹,
都随黄昏一起消失了。
余下与这血浊之地相反的清冷之感。
不敢停留,俯身走去,
“就是这里了。”男人将盟主躯体安放至庙宇不能轻易为人所见的隐秘角落,积满灰尘的佛像背后,盖上一块破布,堪堪如此了。
山林中,时有马啼嘶鸣,穿尘而过,离远了也能见火炬闪现,虽未见人,但男人清楚多有几方人马在走动。不同于学子的长衫,他玄黑色的服饰不仅与黑暗融为一体,而且便于行动,小心谨慎,这才走到此处。
他还没有天真到能背着盟主逃出这天罗地网,况且,就算记忆的遗失让他不能回忆起诸多细节,但那些人可能不认识、不记得他,或许也不是为他而来,但不可能不认识盟主。
尸身放在野外又恐兽类夺食,还好上天眷顾,引他行至这破庙,年久失修,无人前来,正好可做停放处。
“切莫急躁。”盟主言语历历在耳,男人面无表情,悲苦压在心中,他跪地磕头,一次又一次,他恨,恨自己不能挽回前人,怕,怕自己仇未报而半途身死。
“我定会回来,东方盟主。这条残命,等化作灰烬,再以此来祭奠您。”男人喃喃自语,看不出是悲是怒。
“唔!”又开始了,男人背靠墙壁捂住心口,疼痛钻心,胸口起伏不定。
老毛病,到这时候,先天病残,后天新旧伤,一一都出来了。直到现在,男人才清晰地感到自己伤势之重,偏偏这时候消停不下。即便如此,五脏六腑还是尽力撑起他的脚步走到此处,
“这幅鬼样子,没等报仇雪恨,就要被那些军士一枪戳死了。”男人在心里暗暗念道,“周遭地界,多有人在走动。即便是盟主,出城后也不可能走拖着自己太远,这样说的话……”
不等他喘息几分,就听不远处枝叶耸动。男人强忍着身体不适,翻身出去,光是这番动作就让他痛上加痛,他本就不善隐蔽行动。
来人步伐深重清晰,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
黑衣男人在体内运走内力,想稳住自己的呼吸脉络,却难以见效。只好压低身形,竭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进了庙宇,才知道来者竟是两人。刻意没有举火吗?男人隐于暗中。
“为他们做事,也是如此心甘情愿?”女子的声音,气息沉稳,语气和缓却带着一丝豪快,绝不是位柔弱女子。
过去良久,才听得回话,
“他们为兄弟们用心,不仅帮我们清扫了战场,而且埋葬祭奠礼数不差,对将士们也多有照顾。”这声音沉毅庄重,调子很低,语气平缓,听不出其中情感。
“千里迢迢而来,帮他们一手也是应该。”此人又说。
“是,他们或许对得起死去之人,却要你们夺人性命来还!”
“不,对那些走火入魔之人的,处置,皆由他们带来的手下执行。我们只偶尔帮衬着,对上一些不好处理的家伙。”
“你当真信那些人入魔了?”
“呵,是与不是,我也难说。但确是魔怔得古怪……哼哼,这也与我们无关。更令我在意的,反倒是那些执行之人。”
天色昏暗,黑衣男子透过缝隙观察,也不知庙宇内人是何面目,只见得那个男人旁还杵着一杆兵刃,锋刃直冲顶上。
叮,他放下了兵器,是要,拜佛?
无人出声,直到他站起身来。
正在此时,墙外黑衣男人突感头痛血涌,身体经脉似要破裂,他咬紧牙关,眼眶迸裂,纵是如此,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稍稍平息后,再往里面看时,却见不着人影,
他,在看哪里?
没有下文,没有什么兵刃穿过墙壁而来。
“今晚再长些的话,我也受不住了。回吧,回槐城去。”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只听脚步迅捷,两人的身影不出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槐城。”没有错,男人心念,就是那儿,他们就是从那里逃出的。
即刻动身,却稳不住腿脚,口中腥气涌上,又是一抹鲜红吐出,
黑衣男子顶着粗重呼吸,目视手中鲜血停滞良久方才抬头,他似乎在想些什么。走出一段后,他又回望庙宇,喉中苦咽远甚内外痛灼。
再没有多余动作,男人从林中听得细细回响传来,是天地作引,在唤他前来,
于是他顺着无边的倒影,走向自己晦暗的前路。
声声繁复,止住脚步,
潮水,恍惚间似乎冲刷了男人身上的血,污浊。一条不宽不急的河流横在身前,好似将他的回忆连带着许多念想,都带走,流入天地悠悠。
但身上一刻不停的痛苦提醒了男人,他不会忘的。
“走到头了?”
什么?!男人心惊,全身抖擞,蓦然转身,目不转睛观察前方。
可无论他两眼如何洞若观火,都瞧不出有何异样,
还是等到来者上前一步,自己现身了,
是他?那鬼魅般的剑客。
他一席黑衣,却不同于男人这般紧束收身,相反那人的黑衫随风飘动,长发亦是。悄无生息到了身后,月影之下,其人体态更显朦胧,到底是人是鬼,男人真有些分不清。
他没有轻举妄动,男人眼光一瞥,来者手上,寒光反现。
“呵呵——”黑衣男人挤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混杂着戏谑反常的笑音,听着不像是在笑反像是在呜咽。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他继而说,
“原来不是幻觉,还以为我这对招子也出了差错。”
要逃?还是要拼命?男人与剑客两眼相对,来者眼中尽是凛然寒意。此人深不可测,若走动一步,难说不会被一剑穿心,男人心想。
而且,自己如今的状态……他催动真气,仍是混乱不堪,闭塞难疏,还带动了身上伤口隐隐作痛。
“名字。”
剑客冷峻的声音传来,黑衣男人脸上挂笑,没有立刻回答,试图用步法接近。
“名字。”
剑客举起了剑,男人陡然停住,他全身紧绷,别说靠近,就是隐秘地走出一步都难做到,于是他回答,
“在下姓屠,名士之。如何,侠士可还满意?”
男人自认不善谋略。从来是多于谨慎,少于心计,懂得态势如何走,懂得如何明哲保身,让自己不至于陷入险境,可现在,不是险境,而是走入绝境了。
“啊——我晓得了,你是勾人的鬼差?终是不准我改了生死,要送我回那死人堆里呀,哈哈。”男人笑得越发放肆,竟带着一丝快意。
“屠,士之?哼哼——”剑客听到男人自报的名字,不由得发笑,他似乎明白了些许其中意味。
可他的剑并未放下,反之凛然的气息不减,收起笑,脸上无悲无喜,周身泛起风尘,使人近身不得。
“来吧,再逃,还要逃到哪里去。”剑客以怪异的姿态摆出剑势,嘴上念念有词。
男人脸色阴沉下去,他心念翻涌:躲过了又追上了,是啊,身处绝境,还想着明哲保身,摇尾乞怜,自己身负血仇,谨慎,慎个屁!只要用起我这条贱命,逞凶斗狠,再不济,也要以血践行。
他如此想着,就连身上的痛苦都减去几分。
“哈哈!你这该死的,就是不放过,要斩尽杀绝才得安心。正当道义,从不是你们这群人所考虑的,对吗?该死,真该死!”男人牙呲欲裂,双拳紧握。他不会逃了,摆出架势,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
剑客脸上有了少许诧异,转瞬即逝,他轻声呢喃:
“这才对。”
“来!我要杀你。碎尸万段,以祭吾亲!”男人愤恨怒嚎,他能感到,有什么在体内成型了,经脉穴位,茅塞顿开,骨嗡作响,血热难耐。
赤血洒落,残躯灼魂。
剑客率先来攻,提剑簌簌而来,竟是如此大开大合,一把剑用出了刀枪的感觉。
屠士之侧身顺势躲过,在他预想中,此人剑锋定是阴险诡诈,处处难防,没想到是这样的套路。他抓住其手,顺势甩了出去,可未等剑客站稳落地,下一刻其身影消失,风动难辨,屠士之摆动腰腿,低身躲过来自背后的一击。身形变换如此迅捷,且毫无声色痕迹,不像是轻功,倒像是鬼魂般行走无可追迹,
屠士之不放过周遭任何响动,生死搏杀,一瞬即可分胜负。四方剑风接踵而至,剑客出击确是迅猛无比,加之他那鬼魅般的身法,确有些难以招架。
但屠士之只闪不攻,四肢如游龙,眼光如利剑,灵动自然,动作行云流水,即使露出破绽,下一动作也能弥补回来。是恨意催动着他的内力燃烧,往事历历在目,他断裂的记忆开始拼接起来。
渐渐地,剑客的动作在他眼里也开始变慢,耳边的异响也消失,夜晚终于安静下来,只留下剑出剑回的破空声。黑衣剑客的刺、挑虽是迅猛无比,却千篇一律,而且每次攻击都不留余地,技巧犹少,多是依靠步法使对手不能招架。
屠士之闪转腾挪,胸腔中似有一股难以压下的火焰,只觉五脏六腑,经脉内力,皆由心而出,由血承移;自内向外,迸发而出。
至此,连原本的伤痛也被压下,渐渐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狂躁难抑之感。
“来了。”剑客袭刺而来,屠士之所以不攻,便是在等待机会,他之态势沉稳有力,手上早做好了准备,
一拳,叫人肝胆俱裂,中了,但剑客只翻身落地,隐入黑暗,转又再次从不同方向杀来,
确确实实打中了,手上的实感不会骗人,这家伙不是什么鬼魂。但终不是那么简单吗?屠士之稳住身形,剑客仍不改其套路,甚至还变慢了。而且,屠士之感到一丝慌乱的气息,恐惧的气味,他很熟悉。只要静待时机,
一掌,要人经脉气断,再中,仍没有使剑客有所停顿,他的脚步身形就像不受巨力作用一样时虚时真,这身法,实在精妙。
手上传来的感觉实实在在,屠士之只认为剑客是在强撑,他的拳掌,最不缺的便是狠厉,只要中了,没人能毫发无损。既然如此,屠士之面露狠辣,剑客的攻击已然是穷途末路,既失了迅猛,又执着地不改换套路。他蓄势待发,看清剑客冷眸容颜的一瞬,锋刃闪烁,却听得声音:
“记住了,若是要死,也要斗杀至死。”
一爪,绝人生机活路,剑客无闪无躲,这一次莫说划开了皮肉,就是他那脖子也要折断,只是,
夜云无光,寂冷如常。
屠士之还保持着架势,止住动作,呼吸不定。往地上四周看去,哪见得什么剑客,东倒西歪只有三人躺在地上,兵刃已落,有人口吐鲜血,再者已无生息。
噔噔,噔噔,飞扬声响唤回了屠士之的心思,这是马蹄奔跑的响动。
到此时,屠士之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藏于衣衫内。
没时间多想了,他背身退步,走到尽头,望着山林方向悲戚一笑,转身跃入水中。
流水能带走血浊,却难解其中执念。
滚滚浪潮,茫茫天光;
洗去残躯,死转生响。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