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金一戏

正午之时,明日悬空,恰是入了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碰上这样辣人的天气,山林野类走它那兽道,也得往荫蔽下躲一躲;而行官道的人,只有顶着骄阳行路,大路虽宽阔,既明白又敞亮,不似夜里那样使人担惊受怕,生怕从旁钻出盗匪恶徒,但此刻却见不得有多少人愿意走这一遭。

流金铄石,蝉鸣重重。撇开这鬼见愁的天气,走在田间荒岭中,扫去嘈杂声音,竟生出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热浪模糊了视线,远远望去,隐约看见一队人马走来,

马蹄声踏来,未见行人,只听得声势浩大。先头过来几位佩刀人士,膀大腰圆,气度不俗;紧接即是一马车,前头二马俊逸,背后车厢叫一华丽,红木外表,锦罗华饰,比之大家闺秀出嫁坐的轿子还多了不少盛装打扮,加之周身护卫、亲随之气势,走大道的别家人都不得不避让。

此华丽车架之后,则另有几对车马驮着辎重,队伍最后则是一高头大马收尾。行伍规模谈不上多宏大,只是围着那车厢里三层外三层,规整有序,浩浩荡荡,威风凛凛,所见不凡。

值此赤阳炎炎之日,护卫侍从等也是挥汗如雨,然队伍行进虽慢,却也是无人抱怨,甚至面带些许笑意。

路途久远,人马多有疲惫。一男人正色严肃,不见身上有什么兵器,他面不显老,里外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男人侧目远望,多留心眼。

“嗵嗵。”一旁传来敲击的响动,男人缓了缓神,往车马后厢上的帘子凑近了些。这一队人马,就属他和另一位黑衣男子离此车厢最近,于两侧候着。

“马四,酒水可还足够?”轻铃般玉音从厢中传出,

“尽可放心,就是再来回个两趟都有余。”被称作马四的男人朝内里应答着。

仅答了一嘴马四就退回了,他沉默不语,面色复杂地朝旁看了一眼,转而又回到严肃模样。

再就是听厢中人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弟兄们,外头辛苦!这天气热得人受不了。各位兄弟,车上酒水尽管取用,别把自个儿给烧坏了,要是躺地上了,可享不了后面的福啦,哈哈。”喊声娇嫩却富有活力,洋洋盈耳。

众人听之皆欢喜,说笑回应,那轻灵声音接着说:

“等到了地方,我做东,给弟兄们洗洗尘,先苦后乐,好好在城中玩乐一番。路途还远着呢,方今可别丢了精气神,失了吾家的脸面,呵呵。”

厢中女人以笑作结,唱起了走镖的歌调子。众人听完这话接相呼应,欢欣鼓舞,跟着唱起了调子,一时声势浩大,热火朝天。

侍卫随从脸上疲倦消散不见,不过,是有些过于漫不经心了。此处虽非盗匪猖獗的地界,但也疏于管控,松懈不得。

大家脸上眉开眼笑,有几人却笑不出来。马四脸色愈发复杂,甚至有些难看,他不仅是担忧,而是混杂了许多别样的情绪。

除开他,车马另一侧,有一黑衣佩刀侍卫立于厢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步履稳健,从出发至今不见松懈,更别提欢笑了。

屠士之可没心思唱什么歌,他喝了口酒,葫芦里酒水是自个儿置办的,要论平时他早就喝见底了,今日却不见饮过几口。

出槐城后,屠士之心中尽想着盟主尸身之事,他还想过再去看一看。行在路上,那叫一个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其实他已说服了自己,人已逝去,当下之要,不是沉湎回忆,而是做好手上事情。

厢内坐着的,是大家豪族“李家”的千金,其家族离此有一段距离,但在此地也可说是耳熟能详;于其本家所在,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浩大的排场却并不是尽出自李家,屠士之几人,皆是“朱饕”安排的侍卫,此一趟,既是运货,也是送人。

李家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大户人家,而是手眼通天的豪杰聚处。屠士之举目四顾,人们有说有笑,无有警惕,他叹一口气,让屠士之愁云满面的理由可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而是——天门派。

他与蜃鬼等人目的地相同是意外之喜,但也为“天门派”添了一层神秘面纱。天底下不会有这样巧的事,对其门派,屠士之也多存了几分警惕。

槐城这几日也是风平浪静,丝毫没见得什么异动,屠士之从早走到晚,城里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也不见一人一事称得上不寻常。他上一次在槐城走动时还是个乞丐,可从下面出来后就成了朱饕掌管下商会的一员,做了行商护卫了。屠士之行走花销,走动上下,也皆由他来置办,这般周到,也有监视行踪的目的。

“寻思什么呢?”厢中伸出手来,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马上又收回内去。

无以对,屠士之对李家小姐不甚了解,只知她喜好出游,事事亲为。他作礼回应:

“只是想着这一段路不知还要走多远,走多久——小人是有些怠慢了,望三小姐谅解。”

厢中人默不作声,哼一声:

“于羿,看住你前面这位,别让他神游到九霄云外了。”这话声音倒没那么悦耳了。

是对屠士之身后人说的。于羿,这群人中为数不多的朱饕亲信,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此行真正目的之人。

于羿轻笑,他比屠士之更显年轻,却早早脱了稚嫩的感觉,脸上永远是波澜不惊的微笑,话中语调,也如清风拂面:

“屠大哥,我知道你心有不满,但在蜃鬼大人手下做事,我们也得服管,要以长远考虑,切莫生怨。”

“你不是和他同属‘吏差’吗?谈何在手下做事。”屠士之头往后撇,说。此话一出,于羿脸上显出几分惊讶,眼光停在车厢一瞬,对屠士之说:

“原来你不知道吗?吏差于组织,是一低位。蜃鬼朱饕大人可非如此。”

“那他们身居何位?”屠士之眼神冷峻,淡淡反问道。于羿笑笑,不再回话。

厢中传来敲击声,引回了二人心思,声音从里传出:

“客人来了。”

此语一出,于羿立马归位,不再有所动作,于屠士之后方静候着。屠士之倒是不慌不忙,他早望见远处有两人正对他们而来了。

暂且放下心中杂音,屠士之紧了紧腰上刀,“且走好这一段。”他暗道。

霎时喊声震天,四面八方,一切能藏人的隐秘角落都冲出人来,个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一齐朝车队涌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车队侍卫一时没有准备,而且长途跋涉,根本不如对方以逸待劳。十几个粗莽大汉已将车队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声令下,大喊:

“我们只为送你家小姐一程,其余人等不许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说完这些人便从车队首尾旁侧各处袭来,侍卫亲随没有听他们的屁话,只听得马四喊道:“莫慌!护住小姐!”

众人齐齐摆好架势,迎击匪徒。一时兵刃相击,各处传来叫喊声。可谁知这群匪徒个个训练齐备,更像是早有预谋,而且大部分人都武功高强,以一敌二,不在话下。他们缠住了车队护卫,尽管侍卫们皆出死力,歹徒那方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正前方那领头壮汉大踏步走来,直直朝三小姐车架而去,有一侍卫直刺而去,被他轻巧躲过,揪其侍卫领子,一把扔了出去。

马四紧贴三小姐车架,眼前形势他尽收眼底,可身体却像是定住了纹丝不动。他脸上不动,朝屠士之使了个眼色。

屠士之双手环抱,装作看不见马四,他瞧着领头那人以一敌多,心里嘀咕:“就功夫来说,倒算是位豪杰。”

整个车队,无论是匪不是匪,都忙着与人对抗,没人注意到,有三人纹丝不动,于羿,马四,屠士之像是在对什么暗号,嘴上叫喊,眼里明白,唯独不出力。

听后面于羿挥了挥刀,装作用力,自语道:“可别伤了谁。”

屠士之看这情势,再不上,也得要露馅了。他未拔刀,径直走到那领头壮汉面前,一拳轰出,壮汉手掌合一,接得虽好,也被力道生生逼退几步。他往地上吐了口水,看向屠士之的眼神没有愤恨,反倒是咧开嘴朝着他笑,

那人手提大刀劈来,屠士之身行游动,写意般躲开。那壮汉多次进攻,皆讨不着好,变招以拳掌攻来,打算以力取胜。与人缠斗,走入了别人的节奏就是落入了下风,可屠士之却直直迎上,以拳对拳,以体对体,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手臂缠在一起角力。不同的是,壮汉气喘吁吁,屠士之面无表情,他指了指壮汉身后,壮汉向后看去,眉毛挑动。

剑风自天入地,倩影如燕跃来。

从何处杀来两位女侠,一红一白,身形灵动,剑舞如火;落入阵中,却是如鱼得水,只一瞬间,形势便反转了。

红衣女侠手提一剑,挥动如蛇般灵动,所到之处匪盗皆退却,如有人敢接上一接,那软剑登时锋利。她招数灵动多变,身姿身法飒爽飘逸,每每却是点到为止,未伤一人。她主攻队中队尾,多数匪盗眼见形势不妙,转身退去。

白衣女子施展轻功,如叶落花散般落下,灵若神飞,可落下时剑气紧跟而至,斩风断命,果决至极。长剑在手不像是与人斗,反倒是像她一人在挥洒自在。她直入队前,剑招飘逸敏捷,身形飘动,气形凛冽,让人感觉她未出全力,却次次朝人要害攻去,不一会儿,盗匪皆丢盔弃甲,速速退去。

二人协力,加之侍卫奋战,盗匪没了踪影,倒显得有些容易了。霎时过后,场上就只剩下与屠士之缠斗的那位头领了。

他反应迟钝,或许是太执着与屠士之斗招了。屠士之一掌将他击退出去,正好将他推出人群外。壮汉刚想转身离开,突觉身后寒风刺来,

“不好!”屠士之心惊,他眼疾手快,大喊一声:“女侠,我来助你!”

说着三步并两步,瞬时移步到那壮汉身前,表面是扑了上去,实则是改换了自己和壮汉的身位。屠士之刚看清白衣女子剑锋袭来,她眼神由凛冽转为惊讶,刚想收剑,

一石飞去,叮当一声,白衣女子剑锋偏转,未能刺中任何人。屠士之紧要之时,力道全用在了壮汉身上,两人翻了翻身,滚出老远。壮汉松了口气,嘀咕:

“差点儿把命搭上。”

屠士之瞪了他一眼,壮汉连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风云突变,没人想着追他。屠士之从地上爬起,讪笑着朝白衣女子抱拳行了一礼。

白衣女子没有管屠士之,她自认那剑势在必得,冰冷的眸子扫视四周,在场之人,不像是有能使出此等精妙暗器的高手。她虽心有疑惑,却也没深究。

等屠士之回到车架旁,听里面人说:“马四,你先去清点一番,也安抚下弟兄们。”马四得令,兀自走去。

屠士之对着帘子里低语两句,又转而问于羿:“于羿,如何?”“放心,我盯着的,没有出意外。”于羿压低声音回答。

两位出手相助的侠士走到队伍正前,侍卫有的还在道谢。

红衣服那位,风姿潇洒,束发披肩,身上一袭轻便服饰。眼中灵明,嘴角时现时无若见得一抹笑意,很是引人。见她有如见秋色气爽,一面是温润宜人,一面是肃穆萧瑟。

那位白衣女子,更显超凡出俗,洁衣黑发,眼里始终透着一种清冷。立时如同雪松挺立,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更是与众不同,不落凡尘。玉肌冰骨,难得配她;傲世轻物,偶在她眸中浮现。她确是亭亭玉立不一般,但旁人一和她对上眼,就不敢多靠近一步了。

“果然不是他吗……”屠士之心念,他的关注点并未放在二人外表,而是两人的联系,她们的站位,微小的动作和眼色,让屠士之感觉到有些奇怪。

“多谢二位侠士出手相助。小女子乃是北地李家第三女,欲出槐城而去,不曾想到被贼人惦记,幸得女侠解救。敢问二位,是从何而来,师从何处?”车厢里的三小姐开口询问,他从里面看不太清外面的情况。

白衣女子正欲开口,红衣女子就止住她,作礼回应:

“在下红秋,是天门派弟子,这位是我的师姐,与我师出同门,我们二人承奉师命,下山历练。”一字一句,语调平稳。

“竟是天门派的侠士!”三小姐语气激动,忍不住失了礼数,转而平复心情,继续说,“今日一见,定是天大的缘分。二位切勿急走,先取酒水解渴。”

二人见三小姐如此激动,不禁感到些疑惑。接过递来的酒水,红秋拿起就饮,停住一刻,示意白衣女子再喝。

马四也在此时清点回来,一人未伤,一物不丢,他心中暗道:“要是伤了,可就不好算账了。”

“马四,你看清来人,认得吗?”三小姐问话。马四像早有准备,严肃神情立时换作笑脸,朝红秋作了个礼,

“马四爷,别来无恙。”红秋也是早发现马四了,两人以前打过交道,她也知道马四虽是那“李家”的侍从,可在家中也不是单纯的仆从那么简单。至于李家人,她倒是没有直接见过面。

红秋不明白而屠士之他们明白的,在这队伍里,马四可算得唯一受三小姐信任的亲随中的亲随。

屠士之暗自盘算,见到马四,这“李家”的自述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那厢里的,当然也就是“三小姐”无疑了。

直到现在,都还在设计之中。

“没想到呀,今日如此投缘。呵呵,二位,是否知晓这里还有一段天门派与李家的缘分?我打赌你们不知。”三小姐诉说着。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三小姐是何意思。

“哈哈,缘分何时再明都不晚。二位女侠,天门派与我李家颇有渊源,今日又多了相救之恩。我不敢自夸,家中还是有些手段,若有帮得到二位和师门的地方,尽管提。来呀,马四,把那套金玉首饰送与二位女侠,嗯,还有那柄宝剑,配与女侠,正当其处。”从话里能感受到三小姐的愉快。

马四掀开车马辎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挑出其中几件搬来。红白二人看着那宝物,却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红秋内心开始审视,他们是有所需,可真就这样巧遇上了李家人?白衣女子也对这“李家”略有耳闻,不如说,是李家威势太大,不得不听说,李家与这天门派相隔,不能说远,但也谈不上近。她心想:

“我与红秋游历甚久,找遍了附近大家豪族,始终也不能复命。今日得见李家人,正是一解决之法。再拖下去也不行,况且……”她断了心思,不露声色。

“敢问三小姐,尽管提,是何种限度呢?”白衣女子清冷之声传来,这是她第一次说话,红秋讶然,想上前打断却被她拦住。

“哦?女侠不满意,马四,把那尊玉雕拿出来。”三小姐发令,马四掀开藏布,打开箱子,取出那玉雕,玉质奇绝,瑰丽无比,是万里挑一的宝物。

“怕凉了二位的心,这玉雕是要给别人的,不能送与你们,但。”三小姐打了个顿,再大声说,“就是比这贵重十倍的宝物,我也能给你;比得到此物难上百倍的事情,我李家,也办得到!”

话音刚落,红秋看出了身旁人的心思,但她也不好阻止。白衣女子轻音婉转:“能否近些说话?”她伸手示意,要到厢前说话。

马四身躯微微一颤,屠士之也握紧了刀柄。

“何妨,请上前来吧。”三小姐爽快答应,白衣女子走上前来,也自觉没有掀开帘子,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幕帘说话。

二人嘴里念念有词,但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屠士之也听不见,他打量着红秋和眼前此女,回想起万人坑时见到的那江湖人士,

血热难耐,心如火烧。

良久过去,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白衣女子缓缓退去,抱拳回礼:“多谢!”

“小女子静候你们消息,事定之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所需之物,一个不少,为其奉上。天门派,哈哈,终于,我一件心愿也算了结了。”三小姐说着。

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二人的心管。白衣女子眉头撇下,红秋快步走到她跟前,低声说:

“登门拜访,如何?”

白衣女子心下思量,半天才回应:“不,我们已在外逗留够久,此次机会,错过即失。再者,李家也不是我们能规束的。”

“什么?那你就……”

“那位李家小姐,的确与师门有所交集,我已经试探过了,信息一一对得上。况且,答不答应这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找不到再找就是了,我们都晓得掌门性情,他怎会怪罪,何必这样心急火燎。”

两人私下争论时,马四也将情况说与三小姐听,只听车厢里头发问:“怎么,哪里有问题?”

白衣女子本打算回应,被红秋拦住,她对身边人耳语,“行了,后面事情让我来吧。”又转而朝前方说道:

“没问题,三小姐。我等回去禀报师尊,如有缘分,既是天门也拦不住小姐;如是没有,也就不劳烦三小姐亲自走这一趟了。”

炎日冷漠,言谈落幕;

各自点头,皆大欢喜。直到现在,屠士之才算松一口气,本来他对蜃鬼的戏谑多有不屑。见今日之事,则要多出几分敬佩了,

毕竟,要扮作一位千金小姐演出戏,可非易事。

要问诸多环节为何如此顺利,那是因为这位“三小姐”虽非真材实料,但这“李家”却是实实在在与他们以及天门派都有关系。也多亏了朱饕的探子,得知这两人到处寻物采料,才有了这一计。

至于为什么那位三小姐不亲自来,这里头事情虽是她和蜃鬼擅自说定了,但也抵不过李家有人一句“小姐千金之躯,怎能陪你们胡闹!”于是最后就成了蜃鬼易容换形,变了声音端坐车中,以防万一。蜃鬼也担心出差错,也就亲自坐镇了。

而除了屠士之、于羿和马四,还有那车里的“千金”之外,其他人皆是不知道事情全貌的。

李家和天门派不仅有恰到好处的联系,相距不远也不近,还颇有声望,加上对那两人的调查,这才保证了事情顺利进行。当然,这里头的关键还得是那位三小姐发话。

总而言之,蜃鬼他们是有备而来,天门派二人是落入了陷阱罗网,不怪她们中此计了。

天色渐暗,车队仍在路上。戏要演全,毕竟要是有人盯着就不好了。知道真相的几人还是心照不宣地走着。

一路颠簸,加之酷热天气,护卫们都有些疲了,尽管众人还是强打精神,但劳形苦心之色还是在所难免时有展露。

戏至尾声,事已定矣。

昏昏冥冥,残日灼心。车队前方,有一人身影自模糊不明渐渐变得清晰,

此人卑躬前屈,面色苦闷,见车马迎面而来,敷衍着行礼回应。他身形佝偻而又忙乱,怎像是走这阳关大道的人。无人在意他,那人也匆匆而过,对车队只因其华丽看了一眼,便又专心赶路了。等屠士之注意到时,只见其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不知其为何人。

卑邢心不在焉地走着,直到看见前人,顿时面色煞白,

黑衣如墨,藏身暗处,低头难认面目。神色淡漠,眼珠子不动,对周遭一切都仿佛视而不见,正是罗刹。

“去哪儿了?”卑邢支支吾吾回答不来,罗刹却只说:

“有人来找我们了,你也来。”“谁,谁?”卑邢小声询问。罗刹的心思并未在卑邢身上,边转身,边说:

“天门派。”

赤日余照,苍茫昏冷。

村镇人家已早早燃起炊烟,忙碌了一整天,是该各回各家了。白天的热闹景象收敛起来,等到黄昏时候,见得一两个人影,来去于烟波浩渺之中,风尘人士,英杰豪侠,这才等来他们的“良辰好时”。

至于此人,既算得侠士,也可说不在其类,

三小姐四处奔波,身边也不带个侍卫,好在总算找到了“白家”族人,遗憾的是,这位也没能活下来。尸体位在一隐秘处,费了三小姐好多功夫才寻得,但他身上也没有三小姐想要的东西。

而这位白家人还有些吊诡地方,就痕迹所察,他也是从别处千里迢迢而来,殒命于此,且不像是匆忙前来,没有准备,于此说来,此人并非三小姐打探到的“逃出来”的白家人。

“正值家族倾覆之际,不在本家躲起来,还逗留于此,是何意味?”三小姐自说自话,听得声响淅淅索索从不远处传来。

自后方走出一人,他面色不善,脸上只露单眼,遍布血丝,可怖可怕。来人环视四周,最终把眼光定格到白家尸体上。

还好三小姐反应快,急忙躲到阴暗处,缓了缓神,又欲探出身子偷偷观察,

可那怪人好巧不巧突然回头,所视正为三小姐所在。正当三小姐心说“这下遭重了”的时候,又惊觉不对,

除她外,于此,还有另一藏形匿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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