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望着前方被按在地上殴打的孩童，心脏猛地缩紧。
那张脸——沾满泥土却依然倔强的脸，阿九死也不会认错。
"住手！"阿九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前推开那几个流民。阿九瘦小的身躯挡在面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们凭什么打人？"
领头的流民啐了一口："这小崽子偷我们的干粮！"
"我没有。"谢瑾委屈又倔强的反驳道，阿九见谢瑾嘴角渗出血丝，眼神却十分坚定，"那是我自己的饼。"
阿九回头看向谢瑾，不由得喉咙发紧，此时的谢瑾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衣衫破烂面黄肌瘦，露出的手臂上布满新旧伤痕，一看就是长期流浪营养不良又经常遭到欺负，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倔强丝毫未变。
"放屁！"流民扬起拳头又要打来。
阿九下意识地伸手想用法术去一挡，又想起来自己不能随意动用妖术，只能咬牙将比自己瘦小的谢瑾护在怀中，流民们见又来一个讨打的，便将阿九跟谢瑾一起拳脚伺候。
拳打脚踢中，阿九紧紧的抱住谢瑾，流民的拳脚大多都落在了阿九的身上，而怀中的谢瑾急的想推开阿九，却根本不是阿九的力气。
几个流民不知拳打脚踢了多久，见二人一直未反抗，觉得没趣，朝着二人吐了口唾沫便骂骂咧咧便离开。
流民走远之后，谢瑾急忙挣扎着从阿九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满是着急，“你…你没事吧？”
阿九撑着浑身疼痛的身子，每动一下，身上的疼痛感愈发强烈，“我没事我没事。”阿九强撑出一个笑容。
谢瑾满眼愧疚之余，又开始警惕的望着阿九，"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九张了张嘴，前世谢瑾临死前那句"妖女"在耳边回响。阿九强压下愧疚，挤出一个笑容："我叫阿九，也是逃荒的，刚刚我看到那群人欺负你一个小孩于心不忍，所以……"
“你真的没事？”谢瑾抱着怀疑的态度仔细的打量着阿九。
“真的没事，”阿九咧嘴笑着，“以后你遇到他们这种坏人要记得离远一些，知不知道。”
“谢谢。”谢瑾起身礼貌鞠躬之后拍拍身上的土，却转身就要走。
"等等！"没想到谢瑾警惕性还挺强，阿九急忙站起身，"我看你受伤了，我…我帮你看看？"
谢瑾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审视着阿九："今日多谢姐姐的帮助，我没事的。"
阿九急的心跳如鼓，自己不能说出真相，更不能暴露自己是妖，情急之下阿九脱口而出："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弟弟，他…他饿死在路上了，刚刚看到你受欺负，我……"
这谎言半真半假，阿九确实有过一个桃树弟弟，在雷劫中夭折了。
想到这，阿九眼眶真的红了。
谢瑾盯着阿九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真假，"所以你才帮助我的吗？"
阿九点点头。
“这里的流民很杂很危险，你快些离开吧，你一个女孩子很不安全。”谢瑾对阿九投来同情的眼神，却依旧准备离开。
阿九见谢瑾不上套，又不能赖在谢瑾身边惹的谢瑾怀疑，待谢瑾走开一段距离之后，阿九忍着身上的疼痛，急忙厚着脸皮小跑着跟在谢瑾的后面。
"你……你叫什么名字……"阿九小心翼翼的想套近乎。
谢瑾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警惕，即使阿九帮助过自己，也尽量不让阿九靠近自己，所以拒绝回答阿九的问题。
阿九觉得自己贸然接近谢瑾，倒显得十分可疑，便思索片刻，决定不再一直跟着，转头让自己混入流民中。
这片荒村里的流民大多是逃难而来，他们要赶在严冬来临之时抓紧南下去梧城，如今已经入秋，大多数人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南下的路上都是乞讨或者靠着野外的野果树皮为生。
阿九是妖，不用考虑吃饭问题，但是谢瑾十几岁的年纪，看着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
这几日阿九尽量待在离谢瑾不远的地方，有时候会跟着一众流民们到附近镇上，学着流民的模样讨要吃食。
每次有遇到好心的居民施舍吃食，流民们便都会一哄而上，谢瑾弱小，手脚不如别人快，每次只能捡捡落在地上的碎渣。
阿九见过谢瑾在朝为官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见过谢瑾素衣淡雅手执书卷的模样。如今衣衫褴褛病弱不堪，阿九心里不由得更加愧疚，若自己当初没介入谢瑾的因果，或许他就不用受这世的苦楚。
夜幕降临，谢瑾照旧跟着一部分流民们到城外的破庙里歇脚。
破庙的屋顶漏了半边，月光从残破的瓦缝间洒落，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夜风呼啸，吹得庙内残破的幡布簌簌作响，偶尔夹杂几声远处野兽的嚎叫。
阿九缩在角落里，悄悄抬眼看向谢瑾。
破庙的好位置都被流民占完，谢瑾抱膝坐在破庙漏风的墙边，瘦小的身影几乎融进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阿九找来些干草铺在谢瑾的旁边，又将一些干草堵住了大部分漏风的墙壁，而一旁的谢瑾警惕的望着阿九所做的这一切。
阿九摆摆手，招呼谢瑾过来坐。谢瑾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动。阿九懒得跟谢瑾拉扯，直接抓住谢瑾的手臂将谢瑾拽了过来。
谢瑾太瘦了，阿九一只手轻轻的就能拽的动。
“我不会害你的。”阿九友善的笑着，让自己跟谢瑾保持一定的距离。
干草虽然不如柔软的垫子，但是在寒冷的破庙里，谢瑾觉得身上的寒意减弱了不少，抗拒终究抵不过身体的疲惫，见阿九确实没什么敌意，谢瑾默默靠墙坐下。
"前几日我看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伤吧。"阿九轻声关切道。
谢瑾盯着阿九面庞没有拒绝，阿九小心翼翼的拉过谢瑾的手臂掀开袖子，借着月光检查谢瑾手臂上的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新伤叠着旧伤，不止手臂，谢瑾的身上伤痕更多。
看着谢瑾受伤的模样，阿九不由得指尖发颤。
阿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清凉的液体在谢瑾的手臂上，谎道：“这时我父亲母亲临走时给我留的药，对跌打淤青很有效果的。”阿九表面上在用掌心揉着谢瑾手臂的淤青，实则指尖轻轻掐诀，偷偷运起一丝妖力。
瓷瓶是阿九跟着讨饭时捡的，里面灌的只不过是普通的水，阎王说过自己不能使用妖力，但是自己这是在救谢瑾，应该不算违反规定。
随着掌心传来丝丝暖意，似是对阿九这份热心跟好意一时难以接受，便突然抽回手臂，"不…不必了"
"怎么了？"阿九的手还悬在半空来不及反应。
谢瑾将手臂上的伤痕遮住，随着手臂动作的摆动，谢瑾却感受到身上的疼痛竟真的有了明显的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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