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谢瑾就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谢瑾蜷缩在潮湿的草堆里，手指深深掐进腹部，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饥饿。
三天了，除了昨天傍晚喝的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谢瑾的胃里再没进过任何东西。
"又疼了？"阿九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谢瑾没回答，只是把身体蜷得更紧，随即谢瑾听见窸窸窣窣地起身，然后是破碗被拿起的声响。
"喝点水。"阿九蹲在谢瑾面前，将破碗递过来。
谢瑾勉强撑起身子，接过破碗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麻痹了胃部的绞痛。谢瑾抹了抹嘴，发现阿九正盯着远处粥棚前排起的长队。
"今天我去。"阿九说，"你留在这儿。"
谢瑾摇摇头，自从几天前的那场骚乱后，领粥的地方就成了修罗场。年轻力壮的流民会抢走老弱妇孺的食物，阿九一个人……
"一起去。"谢瑾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草屑的衣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阿九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晨光中的流民营地像一片死气沉沉的沼泽。流民拖着枯瘦的双腿缓慢移动，眼睛只剩死气，阿九和谢瑾老实排在队伍末尾。
"听说今天的粥依旧不够分。"前面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低声说，"官爷说这里的粮食不够了。"
阿九和谢瑾对视一眼，这时队伍开始骚动，有人开始往前挤。阿九下意识地护在阿九前面。
突然，前方爆发出一阵尖叫。五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推开人群，直接插到了队伍最前面。负责分粥的衙役视而不见，反而把木勺敲得震天响："排队！都排队！"
"又是他们。"阿九咬牙切齿。这伙人已经连续几天抢在最前面，拿走了双份的食物。
谢瑾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阿九无力摇了摇头。那些人个个膀大腰圆，腰间别着柴刀，阿九这些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对手。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当阿九和谢瑾终于挪到粥棚前时，桶底只剩下一些残渣。衙役不耐烦地舀了半勺倒进阿九的破碗里，稀得能数清有几粒米。
"就这些了，爱要不要。"衙役挥手赶人。
就在这时，那五个壮汉又折返回来。领头的那个脸上有道疤，眼睛盯着阿九碗里那点可怜的粥。
"小娘子，分我们点儿？"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谢瑾立刻挡在阿九前面："不分。"
刀疤脸哈哈大笑，突然伸手去抢阿九的碗。谢瑾反应极快，抽出怀中以防不时之需的钝刀划向对方手腕。刀疤脸吃痛缩手，但另外四个人已经围了上来。
"小心！"阿九尖叫。
谢瑾被一个黑脸汉子从侧面撞倒，钝刀脱手飞出。刀疤脸一脚踢在谢瑾肚子上，然后弯腰捡起那把刀，在手里掂了掂。
"就这破铜烂铁？"他轻蔑地笑着，随手把刀扔进了远处的草丛。
阿九扑过去想扶谢瑾，却被另一个壮汉拽住头发往后拖。阿九的碗掉在地上，那点珍贵的粥洒在泥土里，立刻被后面排队的流民们哄抢着，用脏兮兮的手刮走。
"放开她！"谢瑾挣扎着爬起来，又被一脚踹倒。谢瑾的手掌擦在粗糙的地面上，顿时鲜血淋漓。
刀疤脸不愿意再跟阿九和谢瑾浪费时间，挥了挥手："走吧，别在这两个小鬼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后，阿九跪在地上，颤抖着扶起谢瑾，谢瑾的掌心被地面的碎石磨破。
"我没事。"谢瑾喘着气说，但是阿九却看到谢瑾脸色苍白如纸。
回到临时栖身的草棚，阿九用最后一点清水给谢瑾清洗伤口。水用完了，伤口还在渗血，阿九只好撕下自己衣摆相对干净的一块布，给谢瑾简单包扎。
"我们得找点吃的。"阿九看着谢瑾惨白的嘴唇，下定决心，"我去野外看看。"
谢瑾猛地抓住阿九的手腕："不行！太危险了。昨天还有人看到狼群……"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饿死的。"阿九甩开谢瑾的手，"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谢瑾沉默了，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掌，然后艰难地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头顶，晒得人头晕目眩。阿九和谢瑾离开流民营地，向远处的山林走去。路上偶尔能看见挖野菜的妇人，她们十分防备，一有人靠近就飞快地抱着挖到的野菜躲开。
"听说北边的林子被挖空了。"谢瑾喘着气说，体力明显不支，"连树皮都被人剥光了。"
阿九没回答，她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视着每一寸土地。忽然，阿九停下脚步，鼻子抽动了两下。
"你闻到了吗？"阿九轻声问。
谢瑾茫然地摇头。
阿九是树妖，对同类的气味十分敏感，此时的阿九像嗅到猎物的狐狸，突然加快脚步向一片灌木丛走去。阿九拨开茂密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一棵枯瘦的柿子树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枯树中，树梢上挂着几颗青绿色的果实。
"柿子！"阿九欢呼一声，声音里是久违的雀跃。
谢瑾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随即暗淡下去："太高了，够不着。"
阿九已经撸起袖子，露出纤细却结实的手臂："看我的。"
阿九踮起脚尖，伸直手臂，但最低的柿子也离阿九指尖有半丈远。阿九不甘心地跳了几下，还是差得远。
谢瑾环顾四周，突然蹲下身开始搬动附近的石块。谢瑾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但谢瑾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专注地把石块垒成一个不稳的台子。
"踩着这个。"谢瑾喘着气说，额头上全是冷汗。
阿九犹豫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石堆："你……"
"快上去。"谢瑾打断阿九，"我能撑住。"
阿九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踩上石堆。石块在阿九的重量下晃动，谢瑾立刻用肩膀抵住最下面的一块，谢瑾的脸因疼痛而扭曲，但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石堆不够高，阿九只能勉强够到最低的树枝。随即抓住树枝灵活的攀爬上去。树枝在阿九体重下剧烈摇晃，发出危险的"咔咔"声。
"小心！"谢瑾在下面惊呼，双手不自觉地张开，仿佛随时准备接住掉下来的阿九。
阿九稳定脚下，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诱人的果实上。阿九小心翼翼地树枝间攀爬，每一次移动都让谢瑾的心提到嗓子眼。
"别往上了！"谢瑾的声音发颤，"那些树枝太细了！"
阿九已经爬到了能够到柿子的高度。一共三颗，个个青涩坚硬，在饥饿的人眼中无异于珍宝。阿九小心地摘下它们，塞进怀里，然后开始往下爬。
下树比上树更危险。阿九小心翼翼的落脚，没想到踩断一个枯树枝，阿九惊呼一声，顿时整个人悬在半空，全靠双手抓着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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