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林楚熙盯着诊断书右上角的日期——2023年9月12日，结婚十周年纪念日。走廊尽头传来婴儿的啼哭，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那里曾有过一个三个月大的生命，却在陈默“现在要孩子会影响我们二人世界”的劝说下，变成了冰冷手术台上的一滩血水。
电梯镜面映出她素颜的脸，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油烟渍，鬓角不知何时长出了白发。十年前那个穿着红底高跟鞋、在广告提案会上和大老板硬刚的女人，此刻正穿着洗褪色的格子围裙，手里攥着从垃圾桶里翻出的信用卡账单。
“QQ内衣￥1314”的消费记录刺得她眼眶生疼。
她想起昨夜陈默说“公司加班”，却在凌晨两点带着一身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回家，领带勾着根栗色长发——那是他新招的“助理”林小婉的发色。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时，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这支迪奥999是结婚时买的，十年间从未开封，膏体在灯光下泛着铁锈色，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又发什么神经？”陈默的公文包砸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她涂了一半的嘴唇上，“我说过多少次，化学制品对身体不好。”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没注意到她指尖的颤抖。
林楚熙看着镜子里的两人：自己穿着过时的碎花睡衣，他却穿着林小婉送的定制西装。她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他说“你不化妆的样子最让我心动”，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怕她太耀眼，衬出他的平庸。
“陈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晒干的树皮，“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台灯，阴影里的轮廓像极了昨夜压在林小婉身上的畜生。“离婚？”他冷笑一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总监？你连水电费都交不起，离开我你能活？”
指甲掐进掌心的瞬间，她闻到了铁锈味。诊断书还藏在围裙口袋里，癌症晚期的字迹正在体温下洇开。
“我怀孕了。”林小婉的声音从门口飘来，甜腻得让人作呕。女孩穿着她年轻时最爱的吊带裙，小腹微微隆起，腕间戴着陈默送的卡地亚手镯——那是他们结婚五周年时，他说“太贵了没必要”的同款。
林楚熙看着林小婉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搭上陈默肩膀，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熬夜做提案时，陈默说“女人太拼没人敢要”。她曾以为那是关心，如今才明白，他只是怕她飞得太高，再也看不见他的苟且。
“姐姐不会生气吧？”林小婉歪着头，眼里闪过挑衅，“默哥说你不能生，所以我们……”
“够了！”陈默的怒吼震得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渣划过林楚熙的脚背，“你闹够没有？赶紧给小晚道歉，她怀着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林楚熙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血腥味在喉咙里打转。
他的耳光来得猝不及防，口红印在她脸上绽开如血花。林楚熙尝到了嘴角的咸涩，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十年了，这个男人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獠牙，不再伪装“温柔丈夫”的面具。
“贱人！”他掐住她的脖子，西装袖扣划破她的锁骨，“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威胁我？你名下什么都没有，离婚你连住的地方都——”
“我有你伪造遗嘱的证据。”她打断他，从围裙里摸出U盘，“还有你偷税漏税、非法挪用公款的记录。哦对了，”她看向林小婉，“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其实是你的金主吧？”
林小婉的尖叫刺破耳膜。陈默猛地转身，却在看见女孩惊恐的眼神时，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林楚熙看着他们厮打在一起，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烧掉的获奖作品——那是个关于“笼中鸟”的广告，现在才惊觉，自己早已是笼中困兽，而钥匙，从来都在自己手中。
深夜的天台，秋风卷起她的睡衣。 诊断书在打火机的火苗中蜷成黑蝶，口红印在栏杆上划出猩红的唇形，像极了十年前她在提案会上画的惊叹号。陈默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气急败坏的喘息。
“你疯了？”他的声音带着恐惧，“下来，我们好好谈……”
“谈什么？”她笑了，眼泪混着口红滴在刀刃上，“谈你怎么把我变成废物？谈你怎么背着我和外面的女人上床？”
刀锋刺破皮肤的瞬间，她听见了消防车的鸣笛，想起十年前他说“我养你”时，远处也有这样的声音。
匕首落地的声响里，她跨过栏杆。 夜风掀起她的碎发，露出耳后从未示人的刺青，这刺青被他以“不雅”为由要求遮盖了十年。此刻，这个纹身在月光下舒展，像极了她即将展开的翅膀。
“林楚熙！”陈默的惊呼被风声撕碎。她看着他惊恐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畅快。原来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解脱——解脱十年被精神控制牢笼，解脱“完美主妇”的枷锁，解脱那个被他驯化得连反抗都不会的自己。
坠落的瞬间，她摸出藏在袖口的录音笔。 里面是林小婉的惊叫，是陈默的怒吼，是她十年间所有的眼泪。当身体砸在汽车引擎盖上时，录音笔滚落在警戒线外，被恰好路过的记者捡起。
急救车的鸣笛与警笛声交织时，林楚熙望着漫天繁星，忽然笑了。 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在加班后独自走回家，路过便利店时买了支冰淇淋——那是她最后一次为自己而活。此刻，她终于要去见那个女孩了，带着满身伤痕。
“滴——” 心电图的平直声响里，陈默的手机弹出无数消息。热搜第一是“知名企业家妻子坠楼身亡”，配图是她落在血泊中的口红，色号是迪奥999，名字叫“正红”。
而在她的衣服口袋里，还藏着一张揉皱的纸，上面是用口红写的字：“下辈子，先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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