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海眼的穹顶垂落着青铜内脏,血管状的铜管在肉墙上蠕动,每一次搏动都挤出粘稠的液体。那液体泛着朱砂的猩红与尸油的浊黄,滴落在祭坛上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的青烟中浮出《礼记》残篇的篆文。夏安跌坐在血肉祭坛中央,腕间银铃碎片正被新生的青金色骨刺顶出皮肤,每一片碎铃坠地时都凝成青铜小蛇,吐着《孝经》凝成的信子。
他垂头望着血池倒影——额间龙角蜿蜒如古树虬枝,尖端分叉处嵌着栖梧神女的碎骨。脊骨穿透皮肉暴涨三尺,骨刺上刻着的《养傀录》残章"逆鳞为匙,神蜕为皿"正在渗血,血珠坠入池中竟化作带翅的青铜甲虫,啃噬着池底沉积的云渊弟子骸骨。
"欢迎归巢。"
独孤伽罗的虚影从血肉上剥离,裙裾下摆流淌的青铜液凝成天机刃。刀刃划过祭坛时,地面浮出三百个凹陷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蜷缩着婴孩的青铜骸骨,骸骨心口插着褪色的赤梧签。她身后的青铜树虬根盘结,树心嵌着的半透明胎胞突然搏动,脐带竟是万千《礼记》竹简拧成的锁链,末端拴着的九嶷山长老头颅突然齐声诵唱:"父母疾,药先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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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都是药渣..."裳栖的玉笛炸成碎片,她染血的指尖划过胎儿脐带。锁链突然暴起缠住她的脚踝,青铜竹简的锋刃割破绯衣,露出后背溃烂的皮肤——九嶷山乐谱状的刀痕正在蠕动,每个音符都是张开的嘴,撕咬着新生的青鳞。
夏安的逆鳞甲突然开裂,金骨中渗出琥珀色粘液。液体落地竟凝成三寸高的护道者傀儡,捧着青铜碗跪地承接他的骨髓。碗沿刻着的"清虚子敬献"刺痛双目,他挥爪击碎傀儡,却在飞溅的青铜液中看见幻象:五岁生辰那夜,师尊端来的"糖丸"在琉璃盏中蠕动,剥开糖衣竟是微型青铜胎儿!
"休想!"裳栖撕下后背带血的乐谱皮肉,掷向胎胞。音符触及胎膜的刹那,整个海眼响起栖梧神女的恸哭。声浪震碎三根青铜血管,腐臭的液体浇在祭坛上,竟凝成三百面琉璃镜——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裳栖被剜心的场景,而执刀者的面容,从独孤伽罗渐变成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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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儿纯金的眼眸突然睁开。
夏安在瞳仁倒影中看见自己龙化的身躯正在崩溃,青鳞缝隙钻出《尚书》凝成的锁链。锁链另一端连着青铜树根,根系缠绕的清虚子心脏突然跳动,干瘪的肌肉纤维间渗出金血:"安儿...你才是栖梧的胎盘..."
裳栖的银发尽白,她徒手扯断缠身的锁链,断口喷出的青铜液凝成残钟。钟壁浮现云渊阁禁地的星图,当钟声第七次激荡时,血池底部升起十二尊青铜人俑——俑身刻着的星图与夏安玉佩共鸣,胸腔炸裂的刹那,滚出的不是机关核,而是浸泡在药液中的琉璃眼珠。每颗眼珠都映着清虚子剜心的场景:刀刃刺入栖梧心口的瞬间,涌出的金血在青铜鼎上蚀出夏安的面容!
"屏息!"裳栖突然旋身贴近,残存的左手按在夏安逆鳞上。梧桐花香混着血腥钻入肺腑,她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青梧引》终章。血符成型的瞬间,夏安的龙鳞逆生,刺破皮肉凝成甲骨文:"天...墟..."喉间滚落的不是言语,而是裹着赤梧签残片的金血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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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胎儿的啼哭震碎三百面琉璃镜。独孤伽罗的华裳碎成青铜蝶,她癫笑着撕开自己的胸膛——腔体内埋着缩小版的青铜树苗,根系缠绕的清虚子心脏突然暴长,血管状的根须刺入夏安脊骨。
剧痛中,夏安堕入识海深渊。
栖梧神女被钉在青铜柱上,金骨正被锻成七弦琴。执明长老握着他的幼年身躯弹奏《山河令》,每根琴弦震颤都剜出栖梧一块血肉。当琴音止歇时,柱上只剩空壳,而他的丹田处多了一枚青铜茧,茧壳上清虚子的字迹未干:"此盅成时,栖梧当归..."
"现在,你才是栖梧。"裳栖的声音从茧中渗出。她残破的元神裹着银铃碎片,铃芯滚出的饴糖残渣泛着金芒。夏安吞下糖渣的刹那,逆鳞甲彻底碎裂,暗金色骨甲上浮出完整的《山河令》曲谱——那竟是栖梧被剜心前用指甲刻在脊骨上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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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树苗突然开花,花瓣是蜷缩的婴孩尸骸,花蕊处嵌着云渊弟子名牌。夏安挥爪斩断虬根,根系断裂处喷出的不是树汁,而是混着《礼记》残页的金血。血雨中,清虚子的残魂从树心渗出,手中桃木剑刺向胎儿金眸:"安儿...斩因果..."
赤梧签从虚空射来,裹着栖梧的金骨刺入夏安心口。骨甲剥落的瞬间,他看见自己与裳栖的金骨在血光中交融——她的银发缠住他的龙角,后背乐谱刀痕化作琴弦,而他心口的逆鳞正在凝成新的青铜签。
胎儿爆发出最后的尖啸,声浪凝成青铜钉将独孤伽罗钉在树身。裳栖的石化残躯撞向树心,银铃碎片刺入胎儿眼眸。青焰焚尽青铜树的刹那,夏安听见双重重叠的叹息。
天墟海眼崩塌时,他抱着裳栖溃散的元神坠入虚空。混沌中,一枚青铜签从灰烬升起,签身裂纹拼成栖梧手书:"神蜕九劫,银铃碎时,栖梧当归。"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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