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切开硬脑膜的瞬间，陆烬闻到了商王武丁时期的雨。
那是混着龟甲焦香与蓍草腥涩的气味，从植入式嗅觉芯片的故障端口涌出。他看见自己的脑浆在无影灯下泛起青铜色涟漪，像殷墟祭祀坑里未凝固的青铜溶液。像三千年前的巫师把龟甲塞进他颅骨裂缝。麻醉剂的效力正在消退——这是他刻意计算的剂量，为了在清醒状态下记录《洛书》碎片与大脑皮层的接触。
“血压190/110，神经电流超载300%！”助理林晚的惊呼带着金属颤音。她脖颈处的TSA监控环正发出刺目红光，这个毕业于麻省总院的天才神经外科医生，此刻却像个被困在青铜鼎里的祭品般颤抖。
陆烬用余光瞥见监测屏上的波形：本该杂乱的电脉冲，正自动排列成甲骨文的“贞”字。这个在商代表示占卜的字符，此刻正以每秒240次的频率在他枕叶闪烁，每次闪烁都让无影灯的光斑扭曲成商王武丁时期的龟甲裂纹。
陆烬的瞳孔自动对焦在显微投影屏上。那些本该是杂乱神经元电信号的波形，正组合成《归藏易》的残章——“䷜井，改邑不改井”的卦象在额叶皮层绽放，每个笔画都在吞噬多巴胺递质。
麻醉剂彻底失效的刹那，陆烬看见监测屏上的甲骨文突然暴动。那些三千年前的文字化作青铜锁链，穿透电子设备的屏障，将手术台捆成祭祀用的俎案。
第1手术阶段：甲骨文寄生（08:00-08:47）
当钛合金镊子夹住洛书碎片的刹那，整间手术室突然坠入黑暗。
黑暗中有青铜器在摩擦。陆烬听见妹妹的声音从无影灯管里渗出：“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殉葬的青铜剑要故意铸弯吗？”
他尝试转头，发现颈椎被甲骨文锁死在手术台上。那些本应植入脑干的青铜碎片突然活过来，如蜈蚣般顺着镊子爬进他耳道。视网膜上炸开一连串卦象：
䷿（未济）- ䷚（讼）- ䷂（屯）- ䷗（复）……
最后定格在䷜（井）卦的瞬间，他看见自己七岁时的倒影从手术刀面浮现，手里攥着本该随车祸消失的妹妹发卡。
“因为直剑会刺穿轮回。”少女的叹息混着骨笛声，“弯曲的剑才能……”
话音未落，监测仪突然爆出青铜色火花。陆烬的脑浆开始沸腾，那些甲骨文顺着视神经逆向灌注，在他的记忆宫殿里篆刻：
癸卯卜，殻贞：焚巫以续王命？
林晚的尖叫被某种古老语言覆盖。陆烬看到她的白大褂正在褪色，露出内衬的冰蚕丝襦裙——那是周朝女巫的祭服，裙摆处绣着《归藏易》失传的“舆”卦。
“别碰那个卦象！”他嘶吼着，却发现自己发出的竟是青铜编钟的轰鸣。
第2手术阶段：青铜纪年法（08:48-09:23）
第一滴青铜溶液渗入海马体时，陆烬看见了冰夷族的星空。
三千颗恒星排列成龟甲裂纹的形状，每个交叉点都悬浮着冷冻舱。他认出其中一具舱体——那是七岁的自己，正用手术刀切割妹妹的脑桥。
“不是车祸。”记忆宫殿的穹顶开始剥落，露出青铜色的原始脑回，“是你亲手给她做了前额叶切除…… ”
手术台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陆烬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的顶叶，指尖传来甲骨文凸起的触感。那些文字正在吞噬他的短期记忆：
助理的名字变成甲骨文“巫”
手术室编号扭曲成“癸未”
心率监测线编织成蓍草茎
“血压归零！”林晚的尖叫带着哭腔。但陆烬知道，这是洛书碎片在重写生命体征——他的心脏此刻跳动着双频率：140次/分钟的现代节律，与商王武丁祭祀时的青铜鼓点共振。
林晚突然扯下TSA监控环，露出颈后冰夷族的青铜刺青。那是个衔尾蛇环绕的“”字符号，此刻正渗出银色的量子血液。
“你果然是他们的人。”陆烬的声带振动出甲骨文的笔画，“冰夷族的监视者……”
第3手术阶段：焚巫仪式（09:24-10:11）
当林晚将注射器刺入他颈动脉时，陆烬闻到了熟悉的焚香味。
那是妹妹临死前的味道。七岁那场车祸发生后，他抱着她残缺的身体在雨中奔跑，直到嗅到某种混着焦骨与龟甲的异香——此刻这味道正从注射器里涌出，化作青铜色的镇痛剂。
“这是用比干七窍玲珑心提炼的。”林晚的瞳孔分裂成双瞳，那是冰夷族混血的特征，“能暂时压制洛书碎片的熵增效应……”
陆烬的太阳穴突然迸裂，青铜色脑浆喷溅在手术灯上。那些液体自动聚合成《周易》“革”卦的纹路，卦象中心浮现有蟜氏的图腾——半人半蚕的怪物正在啃食甲骨文。
记忆宫殿轰然坍塌，露出底层冰封的场景：十二岁的自己跪在量子实验室里，用妹妹的骨灰与青铜粉末合成初代洛书碎片。冷冻舱的原型机在背后轰鸣，舱盖上用血写着：
“陆昭 最后一次复活实验 成功率0.000048%”
“原来你早就……”林晚的注射器掉落在地，量子药液腐蚀出甲骨文状的孔洞，“你才是最初的……”
手术刀突然自行飞起，在虚空中刻出“”字。这是冰夷族失传的“篡命”符号，此刻正吸食着两人的记忆——
陆烬看到林晚的童年：她站在牧野之战的古战场上，用激光笔在青铜鼎内壁刻写现代物理公式。
第4手术阶段：青铜开花（10:12-10:59）
当最后一片洛书碎片嵌入脑干时，无影灯变成了燃烧的龟甲。
陆烬看见自己的脑沟回生长出青铜纹路，那些铭文刺穿颅骨，在手术室地面蔓延成《连山易》的失传卦阵。林晚跌坐在“艮”卦方位，白大褂上渗出甲骨文状的血迹。
“哥哥，现在回答我吧。”妹妹的声音从所有医疗设备里溢出，“青铜剑为什么……”
她的质问被突然响起的琵琶声切断。陆烬的视网膜上浮现黑市中间人红蝎的脸，她耳垂挂着用甲骨文改造的量子通讯器：“手术成功了吗？客户在等他们的'因果'。”
陆烬想开口，却吐出带着铜锈的烟雾。那些烟雾在空中凝结成冰夷族的星际坐标——正是七岁那年，他在妹妹瞳孔最后反光里看到的星图。
林晚突然暴起，双手化作青铜利爪刺向冷冻舱。舱内的量子态陆昭残影睁开双眼，瞳孔里流转着《归藏易》的“”卦。两道目光相撞的刹那，手术室的时间流速减缓为1/64倍速。
“你果然藏着河图的另一半！”林晚的声音带着时空扭曲的颤音，“把''字交出来……”
陆烬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刻写。甲骨文的“命”与“卜”叠加成新字“”，每个笔画都滴落着青铜色脑浆。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手术室突然量子化——
他们坠入了牧野之战的星空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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