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江大夫人惊愕地看着女儿，犹豫了一会儿，硬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她知道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可江宁芙一向对赵凌没好脸色，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忽然这般亲密。
“娘！”
江宁芙摁了摁狂跳的额心，满心悲伤都成了哭笑不得，“赵凌给您送鹿，我俩门口遇到，随便说了几句玩笑话。”
江大夫人闻言摇摇头，脸上写满不信，“好，那你们先进来，下次别再门口堵着。”
哪里还有下次！
江宁芙瞪了赵凌一眼，才快步追上母亲，紧紧挽住她的手臂，“娘，我好想你啊！”
江夫人失笑，捏了捏女儿的侧脸，“已经是大姑娘了 ，怎么还跟娘撒娇？”
赵凌瞥一眼，心想江宁芙对自己可不这样，嗤笑道：“江姨你可不知道，江宁芙刚才还叫我滚呢。”
这个赵凌！
江宁芙忍不住又白他一眼，“赵将军，您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憋着。”
“明珠。”
江夫人轻轻拍了拍江宁芙的手背，温和道：“好好跟赵凌说话。”
“对了，你嘉礼表兄过几日就要来京准备会试，你小时候不是最爱缠着他？这次他要忙正事，你可不能再跟原来一样闹腾。”
赵凌闻言，心里不自知地一沉，下意识转头，看见江宁芙若有所思，嘴角笑意渐渐消散。
“江姨。”
赵凌轻声问，“这几日家母一直惦记您，想来府上拜访，不知您这几日可有空闲？”
江夫人一顿，她和赵凌母亲是手帕交，若是她要见自己，何必让赵凌传话？
她想到自己刚才提到的人，心里顿时明了，对他笑笑说：“好。”
原先她还想着赵凌这孩子一直不开窍，一转头，不开窍的居然是自己女儿。
她本想着让嘉礼与明珠先相看，可如今一想，赵凌与明珠看似欢喜冤家，实际却对她百依百顺，今日这鹿其实也是借自己的手送给受伤的明珠。
相比兄嫂时时写信来，担忧其无意情爱的嘉礼，她一时间也不敢去赌他对女儿是否会有意，倒不如考虑与女儿青梅竹马的赵凌。
她惟愿女儿能岁岁平安，一生顺遂。
江宁芙浑然不知母亲和赵凌已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商量起来，想着秋猎时的灾祸，眉心紧锁。
她在想，江家乃百年世家，世代不曾站队，根基深厚，名下清远书院广收学子，不论其出身，只看其才学，所以在朝中素有美名。
长兄受伤，到底是被江家牵连，还是因为旁人嫉妒？
而背后之人的根基到底多深，竟让上一世的江家未能寻到真相？
她想得心惊。
送走赵凌，江夫人才拍拍女儿的手背，“明珠，怎么一直在走神，是不是左臂伤口又疼了？”
一个月前，京城众女眷随太后去佛寺上香，途中遇刺，江宁芙为了救三公主，被流箭刺伤。
今日她外出，也是听闻京城来了个擅长祛疤的神医，才顶着雪外出。
江宁芙下意识就温声道：“娘别担心，伤又不深……”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僵住。
刺杀来得突然，她是唯一受伤的人。
在御林军赶来后，所有死士自尽，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但所有人都以为这一行人的目标是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三公主。
不，若目标其实是她呢！
江宁芙手心满是细汗，“娘，我记得过几日就是元宵，今年陛下要开宫宴吗？”
时隔太久，江宁芙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她想，自己必须得尽早想起来现在的时局，才可能找到背后真凶。
“你想入宫？”
江夫人露出些疑惑，江宁芙见状解释道：“女儿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旧事，所以想找三公主说句话。她自遇刺后便不能出宫，也只能我去见她。”
“好，娘这里刚好来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待会儿就让丫鬟给你送去。”
江宁芙笑着点点头。
谈笑间，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一世元宵宫宴，谢承虽因为谢老夫人的缘故得以参加，可宴上，贵妃弟弟拿着他的画作冒名领赏，若不是自己戳破，他只能咽下这屈辱。
这一次，他又会如何？
……
宫宴当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江宁芙和母亲同乘一车，今天起了个大早，她索性靠在江夫人肩上，闭目养神。
江夫人看着女儿，迟疑片刻，还是缓声问：“明珠，你前几日不愿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娘昨天才知道，你被谢承当街拦下，还动手了。”
江宁芙睁眼，转头看着她，“母亲是怪女儿冲动？”
江夫人摇头，伸手捏捏她的脸，“谢承当街拦车，不敬女眷，是他的错，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怪你？”
“只是谢家如今……”
她下意识顿了顿，声音更低，“就在谢承拦你马车的第二日，谢老夫人拿着开国时太祖赏给谢家的免死金牌，又打了一手恩情牌，求得谢家其他人平安。”
“说到底，谢家这次是受旁支连累，谢承父亲已经因此丧命，谢老夫人又舍命跪了半日，到底为谢家求得喘息的机会。
陛下心善，赦免谢家主家，可一来一去，谢家算是没落了。”
江宁芙了然，“母亲是想说，您担心谢承接近我是别有用心？”
江夫人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定定看了她好几眼，见江宁芙面上神情不变，才稍稍松口气，颔首道：“是，再说我曾见过谢承，他心思深沉，绝不是个好相处的。”
江宁芙心底五味杂陈，嗓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心头被压抑已久的后悔与自责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让她不由得攥紧手心。
上一世母亲看着她嫁给谢承，心底该多担忧？
“母亲放心，我绝不会靠近他半步。”
她像是在承诺般垂眸低声说：“就算退无可退，我也绝不会……”
“明珠。”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眉目间露出几分微怒，“你是在为那日拦车的事情烦扰？那日的事情绝不会这么过了，等你父亲和大哥回来，我们会上门为你讨个公道。”
江宁芙眼角微热，伏在江夫人怀中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闭上眼缓了口气，起身时已经面色如常。
等到宫门前，江宁芙刚下车，抬头，赵凌穿一身赤色麒麟官袍快步走来，眉目间笑意爽朗，硬生生冲淡了麒麟怒目的冷戾。
周遭人纷纷侧目，江宁芙见状下意识后退一步，心想赵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对视时却忍不住轻笑出声，被他一身鲜活少年气感染。
“江姨。”
他先朝江夫人行礼，随即像是不经意般朝江宁芙瞥一眼，缓缓说：“今夜有元宵灯会，宫宴结束后还来得及去凑个热闹，我妹妹缠着我，让我带上江宁芙。”
藏在袖中的手攥紧，赵凌呼吸放轻，说完却忽地意识到自己漏了话，连忙朝着江宁芙问，“江小姐，你可愿？”
江夫人眼神微顿，看他染红的耳根，心底思忖。
看来，赵凌对自家女儿确实有意。
听见是赵凌妹妹要见她，江宁芙直接点点头说：“好久没见赵家妹妹，娘，我就去一趟吧。”
江夫人眼神扫向江宁芙，又缓缓移向赵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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