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何春菊就起来了。
先是提着马桶从后门出，把马桶放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已经放了几个马桶了。倒马桶的人还没有来。
开始做饭。
洗米，熬粥。蒸馒头。
房子后面传来倒马桶、洗马桶的声音。
做好粥和馒头，又从包装袋里倒出一包淹好的榨菜，倒上醋，加入糖沙，伴了几下，然后用碗盖好。
做好这一切，天已经亮了。
拿着菜篮子出门，迈过大门，走到胡同里。
沿着胡同走到大桥上。
太阳从东面升起，又园又红。
汽车从桥上驶过。有一个穿着短裤晨跑到人。
何春菊从石头台阶上了大桥。
回头看了一眼左边刚走过来的还晨睡到居民区，又看了一眼公路对面的厂房。
居民区里有一座四合院一样的庙，门朝公路开。院子里有一个香炉，专供香客烧香拜佛用的。廊柱子涂着红漆，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卫军三岁，卫国一岁的时候，应该是六零年的三月。何春菊在庙里住过一段时间。和师太学刺绣，绣白色的小花朵，两毛钱一个。住在旁边那个偏房，十几个人席地而睡，除去睡觉、吃饭，都在绣花。日没夜的绣。一个月能赚八块钱。五元付给奶娘，还有三块结余。
同去的三个人，只有何春菊一个人在一个星期内出师了。
师太夸她心灵手巧。
何春菊自己也觉得自己行。干什么都行。
在老家下田种地，上山砍柴，在八零八采石场打石头，在食堂做饭，在车间拧螺丝……没有什么是干不了的。
小时候爸妈要是让她读书就好了，也许也能成为医生……爸妈太偏心，上面两个哥哥都读书了，为什么她不行？
重男轻女，老封建了。
走过大桥，沿着劳动北路走到和青年路交汇的十字路口，拐向青年西路。
路人多了起来。
青年西路第一菜市场的大门。
人流进进出出非常忙碌。
何春菊随着人流进了繁忙杂吵的菜市场。
何春菊在菜市场转了一圈，问了一下要买的菜的大致价格。心里对行情有了低。讨价还价买了一篮子性价比高的菜。
曾志兴一个月的工资八十八块钱。只给了她六十块钱。一个人花在吃饭的预算是十块钱。当然要省着点花。要精打细算。
二哥说帮忙找工作的事还没有着落。
自己要是也一份工作就好了。
文件规定随军家属也要安排工作的。到地方上就不灵了。
说她在部队上是临时工——岂有此理！
临时工也要吃饭的啊！
回家的路上，已经是上班、上学的时间。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手提菜篮子走累了，就放下来休息一下。
菜篮子不断换着手。
来去差不多要花一个钟头。
走上大桥，碰到了去上学的曾卫国、曾卫民和曾卫英。
三人打打闹闹追着碰到了母亲。
曾卫英喊了一声，“妈！”
“走路没走路的样子！”何春菊责怪道，“要好好读书！”
“知道了！”
“饭吃饱了吗？”
“吃饱了。”
“走道要看着路。”
“知道！”
“放学早点回来！”
没有听到孩子们回答。
也许是回答了，她没有听到。
何春菊看着三个孩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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