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娟子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天,友富叔把曾卫军叫到办公室,眨着大眼睛试探地问。
“没有啦!”曾卫军脸都红了,急忙否认。
“谈恋爱是你们年轻人的权力,我不干涉。”友富叔一本正经地说,“不过公社管政法的梁副书记和我交代过,娟子爸是右派,正在接受劳动改造。对娟子也要监督改造。我把她弄到厂子里,是担了很大风险的。”
“那我替娟子谢谢友富叔。”
“谢到不必。那件事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哪件事?”
“叫你爸写信的事。”
“哦——”曾卫军犹豫了一下,“行。”
“你明天就去。你爸下乡你要等。没办好别回来。”
“好。”
曾卫军怕母亲反对,没有回家。直接坐公交车去了永安水库。
看到了永安水库大坝。
水库很大,东西宽1200米,南北长约4200米,库容7 5亿立方米。发电9990千瓦。灌溉良田100多万亩。供下游250万人口的饮用水。四周是平均海拔450到850米的山,山峦起伏,风景很美,有水鸟在上空盘旋。船头底下的船帮拍打着水面,发出哗哗的响声。
曾卫军曾经和全家人从这里坐船渡过水库,去过父母的老家。
父母的老家在山里面,除了山还是山。房子很破旧,透风透亮。没有电灯。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晚上坐在土灶旁边烤地瓜。烤熟了的地瓜很好吃。
生的地瓜又脆又甜。
沿着大坝下面的乡间小路往下游走,一直走。大约走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山角下和农村不一样的房子。
嗯,我看到了。灰砖灰瓦。
东北的房子都是红砖……为什么不是红砖呢?
黄山石县血吸虫病防治站的牌子挂在灰砖磊起的门柱子上。
白漆黑字。看上去很新,好像刚挂上去似的。
曾卫军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只看见一个泥水工在和水泥,一个小工挑着水泥桶过来装水泥。水塔下面有两个木匠坐在木床台上抽烟……
“你找谁?”血吸虫病防治站看家的老李走过来。
“我找我爸。是这里的站长。叫曾志兴。”
“哦,站长带人下乡搞普查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你到我那坐一会吧。”
老李头带曾卫军上了山角下的三楼。
“你爸就住东面打头间。”
老李头给曾卫军倒了一杯热水。
“这地方好偏避很荒凉啊!根本不像医院。”曾卫军端着水杯站在窗户前面看着楼下面的房子。
“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爸刚来的时候……”老李头突然想起来,“你要在这里吃晚饭的吧?”
“嗯。”
“这里用饭盒蒸饭,米要自己放的……”老李从纸箱子里翻出一个铝合金饭盒,又从铁皮箱里抓了三把米,“你坐,我去去就回。”
曾卫军站在窗前看着老李头走下去。
以前,在八零八厂的时候,读书要到离厂八里地的小镇上读。中午也是带一铝合金饭盒,里面一半是大米饭,一半是菜。菜大部分都是土豆、白菜和大白菜制的淹酸,偶尔也会有肉。
教室里中间有一个铁炉子,上面叠着一打饭盒。中午吃饭的时候,饭还是烫的。
每天早上,母亲总要准备四份盒饭。
冬天,公路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汽车一压,结了层厚厚的雪冰。男学生脚踏自制的滑雪板,滑着到学校……
“看什么呢?”
老李头回来了,站在前向下看了看。
“没看什么……这里现在也几个人上班?”
“你爸刚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现在有五个学校刚毕业的中转生。一个也是部队刚转业来的。还有一个是从外省调来的。加上出纳、会计,还一个管后勤的,再加上一个做饭的……”老李头板着手指头算不过来了。
“这么说有十多个了?”
“嗯,应该有。”
吃饭的时候真有十多个。那个外省调过来的还带着老婆孩子。一家四口都住在楼下的房子里,占了两间。
菜是红烧东瓜。每个人有一块水库里产的红烧胖头鱼肉。
“信我可以写。”父亲答应了,“质量你帮我看好了,别让我丢脸。”
“我知道。”
天暗了下来。四下里漆黑寂静,只有青蛙咕嘎咕嘎地叫个不停。
父亲打开老旧的收音机。
收音机传出令人心碎的哀乐:
“……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1976年9月9日零时10分在北京逝世。”
那天晚上父亲一直在抽烟,很晚才睡。
曾卫军和父亲挤在一张床上。头对着父亲的脚。
半夜里听到父亲嘟囔了一句,“……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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