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上午，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赵未来的肚皮上画出一道金线。他半倚床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被窝里那团毛茸茸的“生物”——女友小美正蜷成球状酣睡，呼吸声轻得像只奶猫。他盯着她头顶翘起的呆毛，嘴角刚扬起一丝宠溺的笑，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震了起来。
“您本月车贷4896元已扣除，剩余待还150360元。”
赵未来熟练地点开银行APP，余额栏的数字令人心碎。“啧，这月奖金要是再拖……”他嘟囔着戳了戳小美的后脑勺，“香总，要不咱把车卖了换辆共享单车？”
被窝里传来一声含混的“滚”，紧接着某只“小猪”翻了个身，精准用屁股怼上他的脸。
“有人敲门，赵未来！你外卖到了！”小美一脚把他蹬下床。他连滚带爬冲向门口，拖鞋却在半空划出优美抛物线，最终与玄关的招财猫同归于尽。
“赵氏平地摔”的保留节目惹得被窝里爆发出鹅叫般的笑声。
等拎着麻辣烫回卧室时，小美正举着他的手机，表情惊厄道：“贵司发邮件说……”她咽了咽口水，“你被裁了。”
空气凝固了三秒。
赵未来夺过手机，屏幕上赫然躺着《关于员工赵未来劳动关系解除通知》的撤回提示，但内容已经看不到了。
他盯着发件人“人事/行政部李主任”的邮箱，一时也纳闷邮件被撤回的原因。
关于裁员的流言，早就在公司茶水间飘了八百回。上周老张在厕所隔间抽完三根烟后，把工位仙人掌托付给他，"仙人掌记得每天浇二锅头...对了，它叫翠花，是个姑娘。"
赵未来还翘着二郎腿安慰：“慌啥？咱IT部可是公司的亲儿子！”
此刻他盯着天花板，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与此同时，奇侠科技大厦23层正上演灾难片。实习生小王对着李主任疯狂鞠躬，额头汗珠砸在地毯上的声音都比他的辩解响亮：“我、我本来设置定时周一发送，结果手滑……”李主任的血压随着撤回成功的提示音回落，扶额道：“幸好只误发了赵未来，那小子看着就缺心眼，估计当成垃圾邮件，祈祷他没来得及看吧你就！”
李主任显然低估了打工人的求生欲——此刻赵未来正蹲在马桶上，给死党林肖发去暗号：“紧急呼叫！你邮箱有收到脏东西吗？”
五秒后，语音通话炸响：“老赵！是不是要借钱？先说好，超过二百得打欠条！”
赵未来盯着马桶水箱上“节水标兵”的贴纸，突然悲从中来。这破标签还是去年部门团建抽奖中的，当时他吐槽“不如发卷厕纸实在”，如今想来后勤部早在那时就暴露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沉痛开口，“我好像成了公司裁员祭天的头柱香，刚收到一封公司的裁员通知—未遂！”
电话那头传来薯片碎裂的脆响，林肖好像准备做点什么，于是很快挂了电话。
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赵未来把脸埋进小美扔来的Hello Kitty毛巾，突然发现这玩意儿吸水效果意外的好。他蹲在马桶上正研究撤回邮件时，小美正举着拖鞋满屋子追杀蟑螂。
"赵未来！你家蟑螂都学会托马斯回旋了！"她一脚踹开卫生间门，吓得赵未来差点把手机扔进马桶。
屏幕突然弹出林肖的微信轰炸：
【肖遥法外】15:30：我刚黑进人事部内网
【肖遥法外】15:30：你猜我发现了啥？
【肖遥法外】15:31：李主任的电脑壁纸是天线宝宝！
【肖遥法外】15:31：重点不是这个！裁员名单.xls正在传输中...
赵未来盯着进度条，感觉自己在看定时炸弹倒计时。当文件打开的瞬间，他差点被满屏的"已加密"闪瞎狗眼。"你黑了个寂寞啊！"。
挂完电话，小美抱着枕头幽幽飘过："某些人要是失业了，记得把游戏皮肤挂闲鱼。"他盯着天花板数羊，发现每只羊都长着老板的脸在奸笑。
次日，赵未来把车停进地库时，车载音响还在循环播放《恭喜发财》。
他瞥了眼后视镜里西装革履的白领们，突然觉得这群人像极了流水线上的速冻水饺——看着光鲜，指不定下一秒就被筛进垃圾桶。后视镜上挂着的"出入平安"符突然晃得他心烦，这玩意是买车时4S店送的。
九点二十九分，赵未来踩着点蹿进工位，他正偷摸刷着招聘软件，企业微弹出一条紧急通知。原本下午的总结会突然提前，会议室预定栏血红的大字刺得他眼皮直跳："紧急！全员参会！"
行政部王姐踩着恨天高掠过工位，香水味里裹着股棺材铺的檀香味。
这时，四人小组群里早已炸开锅。
微信群——【啊对对队】
杨晨："盲猜要发A项目奖金！"
王涛："醒醒，上次团建奖券兑卫生纸的事儿忘了？"
林肖："准没好事儿！"
赵未来盯着"全员参会"四个字，突然想起昨天撤回的裁员邮件，手一抖把茶水泼在了机械键盘上。
茶水渗进Alt键的瞬间，他能想象出来李主任那张泛着油光的脸——那老狐狸擦《劳动法》的样子，活像屠夫在磨刀，刀面上还映着打工仔的倒影。
大会议室的空调开得阴凉，赵未来缩在角落，看李总在台上表演川剧变脸——前半截慷慨激昂叙述过去一年的成绩，并且对各个部门的部分人做出了肯定，待情绪铺垫的差不多，后半截突然切换成悲歌模式，开始数落今年光H市倒下的同行公司已经达到15家之多。
最后，经公司董事会成员商定得出的结论就是“缩减25%岗位！”
并且当众开始宣布裁员名单。
"运维部——冯海、杨广。"
“商务部——邝天佑/左商/穆小青”
"市场部——陆阳、何琳。"
......
李总每念一个名字，会议室里空气就稀薄一分。
直到"研发前端孙国伟"被点名，死寂的会议室突然窜出个黑影
"我跟了您十二年啊李总，您怎么能裁撤我呢！！！"孙工扯着嗓子哀嚎道，"我老婆投资借贷被人骗了七百二十万！现在追债的天天往孩子学校寄刀片！这时候我要是失了业，这辈子就完了！"
全场倒抽冷气的声音，活像八十台吸尘器同时启动，他们不是惊愕孙总工老婆被骗了七百二十万，而是惊叹于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竟如此赤裸裸的摆在他们眼前。
赵未来掰着手指头算数：七百二十万，够买他家楼下快递柜三百年的使用权
林肖捅了捅他胳膊："看见没？这就叫中年男人的崩溃——车贷房贷补习班，老婆还爱瞎花钱。"赵未来瞄了眼孙总工锃亮的爱马仕皮带，突然觉得有钱人的悲伤都镶着金边。
紧接着，孙总工被旁边的技术部主任稍稍安抚情绪后，李总接着念他的死亡名单。
当名单念到第二十人时，林肖还在嘚瑟："哥早把考勤表改成007了，行政部那帮傻子..."
话音未落，李总的声音突然毒蛇般缠上来："技术部——林肖、赵未来。"
空气凝固了三秒，赵未来亲眼见证人类表情能有多精彩——某人的嘴角从AK压枪到98k炸膛，只用了0.5秒。
林肖的工牌"咔嗒"裂成两半，照片上意气风发的笑脸此刻正嘲讽地咧着嘴。
散会时，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孙工瘫在座位上眼神涣散，看来他老婆被骗720万这事儿是真的。
"我房贷还有二十年！二十年！"林肖抓着赵未来胳膊直哆嗦，"上周我老婆还说要换学区房..."
孙工正颤巍巍爬上窗台，赵未来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发现小美上周贴在他手机背面的小猪佩奇创可贴。
"喂？110吗？"，保洁阿姨的尖叫打破混乱，"这儿有人要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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