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阿姨的尖叫声刺破空气，众人齐刷刷扭头——孙国伟正颤巍巍跨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悬在23层高空。
赵未来本能地往前冲，却被林肖一把拽住胳膊。
“干啥？”赵未来急得冒汗。
“你说干啥？”林肖翻了个白眼，“这老哥演苦情戏呢！”
“演个屁！人命关天！”赵未来甩开手，却被林肖死死摁住。
“孙总工底薪+提成年入65万，企业查上有他的原始股0.2%，能套现200万，存款少说600万往上！”林肖掰着手指头冷笑，“担心他？不如操心你那点赔偿金！”
“你TM又黑进内网了？”赵未来瞪他。
“纯洁如我！”林肖一甩刘海，“他老婆被骗720万？呵，演得跟真的一样——”话音未落，身旁人影一闪，赵未来已扑到窗边死死抱住孙国伟的腿。
“孙总工！下来再说！跳下去可就成社会新闻了！”赵未来仰头大喊。
孙国伟低头盯着这个愣头青，眼眶泛红。远处李总带着高管匆匆赶来，声嘶力竭喊着“老孙冷静点，有事坐下来谈！”。
他想起十二年前和李总挤在城中村改代码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们用泡面箱当凳子，蟑螂在键盘上开运动会，显示器蓝光里映着两张意气风发的脸。他只是哀怨自己这么多年辛苦一朝化为灰烬，哀怨自己找了一个慢慢被自己惯坏的老婆，哀怨自己运气如此不好，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在一瞬间，这个45岁的男人已经早就失去了勇气，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拉了自己一把。
但，或许李天行说的是对的，企业经济效益不好，应该把更多的机会让给年轻人。自己这么多年积累的资源和人脉，孙国伟或许有机会翻身，但是这些年轻人只能抓着眼前的稻草活下去，他们有的人每个月到手只有几千块钱。
他闭眼叹了口气，翻身跨回窗内，落地时晃了晃。
“让年轻人上吧……”孙国伟临走前拍了拍赵未来的肩，声音沙哑。经过李总身边时，他摘下工牌轻轻放在桌上，金属扣与玻璃碰撞的脆响让所有人心里一揪，背影潇洒得仿佛刚签完百万大单，便消失在人群里。
“看吧，成年人飙戏全靠资产证明！”林肖嚼着口香糖点评。
“谁报的警？”，跳楼风波结束后，楼下突然冲上来一群警察。
这时，保洁阿姨慢悠悠跳着探戈倘了过来，“是我，我家猫走丢了！！！”
李天行见状迅速过来解围，和警察解释了情况原因，最终人群又慢慢散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卧槽，牛哇！”，林肖盯着保洁阿姨高情商的表现，惊叹道：“公司里还藏着凤雏，跟我卧龙可有一拼！”
午休时，赵未来瘫在快餐店塑料椅上，听林肖嘚瑟：“你今儿算救了公司的脸面，说不定李总一感动就留你了！”
“留你你干不？”赵未来戳着米饭。
“干啊！房贷又不会自己还！”林肖灌了口可乐，气泡从鼻孔呛出来，“上个月我媳妇还想换学区房，我说咱家那崽子才三岁，她回我‘未雨绸缪懂不懂？等雨来了，你连伞把都抢不着！’”他翻出手机相册里的楼盘广告，价格栏一串零闪得赵未来眼晕。
“倒是你——”林肖突然凑近，油乎乎的指尖戳他胸口，“跟李主任谈赔偿时硬气点！他要敢给N，你就甩《劳动法》糊他脸！记得，嗓门得比景区卖煎饼的武大郎要响！”
下午的人事部小会议室阴得像审讯室。窗帘只开了条缝，光柱里浮尘乱窜，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幽灵。李主任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被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发青。
“李总很欣赏你今天的表现。”他慢悠悠开口，指尖在员工档案上划出刺啦声，“可惜啊……裁员名单是董事会定的，改不了了。”
“为什么裁我？”赵未来直勾盯他。
李主任摩挲着员工档案：“上个月的新闻知道DP_AI 6.0开源了吗？革命性的，行业要变天了……”他忽然倾身向前，眼镜片反着白光，“打个比方，以前养你们是雇厨子炒菜，现在——我们买了自动炒菜机。
见赵未来陷入沉默，他突然压低声音：“但我能帮你求情！”
“凭啥？”，赵未来试探道。
“我姓什么？”
“李！”
“李天行李总姓什么？”，李主任嘴角上扬道。
“李！”
“呵呵，结合起来发散一下思维！”，李主任得意的笑道。
“是本家，莫非他是您二表舅？”
“滚一边儿去！是我下铺的大学同学！他偷吃我泡面，往汤里兑雪碧说是创新料理，这事儿我记一辈子，不过，是秘密，不许到处宣扬！”
李主任最后意味深长的扶了扶眼镜，“明天给我答复，小赵，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今年有32了吧！”
回工位的路上，赵未来觉得走廊格外长。两侧工位像正在清仓的菜市场，有人抱着纸箱跌跌撞撞，印着“最佳员工”的马克杯咣当摔碎在地上。戴了五年的机械键盘被扔进垃圾桶时，按键还在微弱地闪着RGB光。
“老赵！李主任没活撕了你？”林肖突然从茶水间蹿出来，手里举着杯奶茶，吸管上粘着片蔫巴巴的薄荷叶。
“让明天再谈，赔偿的事！。”赵未来含糊挽留他的事，只是把AI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李主任借赵未来的口，相当于给了所有人一个客观的理由，当然的确也是事实。
他瞄见林肖电脑屏幕亮着——正在疯狂删除浏览记录，最近一条是《被裁员后如何假装还在上班》。
林肖突然一拍大腿，奶茶泼了自己一裤子：“谈赔偿，找谢晓枫啊！后勤部那00后职场恶霸！”
“谁？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谢晓峰？神剑山庄的剑神——谢晓峰？？？（PS: 出自古龙小说《三少爷的剑》）”
“对，贱神—谢晓枫，去年年会，她把HR总监怼到躲男厕所抽烟那个！咱去跟00后的前辈请教一下“贱法”
说着，林肖在空中笔画了几下，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好似学会了独孤九剑。
“这么神？”
“何止！她工位抽屉里常年备着唢呐，说要是谈判失败就给公司奏哀乐——”
窗外暮色沉沉，赵未来摸出手机，是小美发来一串信息：
【宇宙第一美】18:30
· 冰箱只剩半包榨菜了TAT
· 你家蟑螂今天在我拖鞋上跳科目三！
· 所以……晚饭吃红烧牛肉还是香辣牛肉？
赵未来摸出泡面店的集点卡，发现还差两个章就能换卤蛋，随即扔出了窗外，任它在空中飘零。
落地窗外，孙国伟的背影正融入暮色，西装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褪色的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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