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港的浪头拍在防波堤上时,陈骁正盯着仓库铁门上的三道新锁。台风预警的红色信号灯在夜空里忽明忽暗,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那是龙三爷的人在砸五金店。
"小周总说还有半小时到。"大刘攥着钢管的手在出汗,这个退伍侦察兵是南三条市场最好的保镖,"但气象台说台风要提前登陆。"
陈骁的BP机突然震动,绿色屏幕映出母亲的主治医师留言:配型成功,明早手术。他摸到裤兜里的移植同意书,父亲颤抖的签名还带着红药水痕迹。
"轰!"
仓库西墙突然炸开个窟窿,咸腥的海风裹着汽油味涌进来。龙三爷的疤脸在探照灯下狰狞:"小崽子,余老板的货你也敢截?"
陈骁抓起灭火器砸向最近的油桶。干粉喷涌的瞬间,他看见窟窿外停着辆冷藏车,车门上"锦城肉联厂"的封条正在脱落——前世余老板就是用这种车走私进口医疗器械。
"你要的是这个吧?"他突然举起个黑色笔记本。龙三爷的砍刀僵在半空,那是今早从供销社保险柜里顺出来的账本,记载着二十年来的灰色交易。
狂风卷着暴雨灌进来,冷藏车突然自动滑向悬崖。陈骁扑上去抓住车门把手时,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当看清车厢里挤满东南亚面孔的劳工,他想起九十年代震惊全国的人口贩卖案。
"接住!"他把账本抛给大刘,自己拽着门框往车厢里爬。龙三爷的砍刀擦着后背划过,血珠混着雨水砸在劳工们惊恐的脸上。
冷藏车离悬崖只剩三米时,陈骁摸到了气刹阀。轮胎在泥地里擦出火星,车厢里跌出成箱的德国产透析机——和他前世在母亲病房见过的型号一模一样。
周明远的奔驰车冲进仓库时,车顶的警笛闪着蓝光。陈骁这才注意到他副驾上坐着穿检察制服的人,那人胸前的徽章在闪电下泛着冷芒。
"余老板的海外账户解冻了。"周明远甩给他卫星电话,"瑞士银行,两百万美元。"
陈骁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电话那头传来港商生硬的普通话:"明天深科技复牌,我要看到二十个涨停板。"
台风掀翻仓库顶棚的瞬间,陈骁看见龙三爷被检察员按在泥水省立医院的无影灯亮起时,陈骁正盯着手术室外的电子钟。1995年8月23日6:15,这个时间在前世档案里是母亲死亡证明的落款日期。
"患者出现急性排异反应!"护士突然冲出来喊,"家属在哪?"
陈骁撞开手术室的门,看见母亲的心电图正在划出锯齿状的波纹。主刀医生的手套沾满血污:"供体肾动脉破裂......"
"用自体血管移植。"他抓起病历夹,"取患者大隐静脉做桥接。"这是2023年才普及的应急方案,但此刻他顾不得时空悖论。
父亲突然从走廊尽头跑来,手里拎着的保温桶还在冒热气:"你妈早上包的韭菜饺子......"后半句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呜咽。
手术刀划开静脉的瞬间,陈骁的BP机疯狂震动。周明远发来暗码:庄家撤资。他想起此刻深科技应该封死涨停板,但港股市场的暴跌正在引发连锁反应。
"去找公用电话。"他把父亲按在长椅上,"这里我看着。"
医院值班室的玻璃窗映出他扭曲的脸。当拨通香港号码时,他听见交易所此起彼伏的砸盘声。"马上做空恒生指数期货。"他对周明远吼,"用余老板那两百万美元!"
听筒里传来纸张撕裂的声响,接着是周明远沙哑的笑:"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背景音里突然响起警笛,陈骁这才惊觉对方在检察院的审讯室打的电话。
暴雨砸在窗棂上,护士突然冲进值班室:"血管通了!"陈骁踉跄着奔向手术室,走廊墙壁上"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标语正在脱落。
母亲的心电图恢复平稳时,他的西装内袋突然发烫。深科技的最新报价单从传真机吐出,跌停板上的封单量正好对应着香港做空的盈利数字。
周明远戴着手铐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时,陈骁正给母亲喂小米粥。记者念稿的声音和勺碗碰撞声交织:"某私募基金涉嫌操纵证券市场......"
"你同学?"父亲突然指着电视。
陈骁舀起一勺粥轻轻吹气。镜头扫过周明远腕上的百达翡丽,表盘边缘刻着极小的俄文——那是前世他在莫斯科金融寡头葬礼上见过的标记。
台风雨过后的阳光斜照进病房,母亲忽然握住他的手:"仓库......"里。账本在暴雨中翻飞,那些沾着血渍的数字正在拼凑出九十年代最黑暗的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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