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陈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像在瞪着人生。他的脑袋里回荡着三个字：要出名。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事儿。
不是为了虚荣，也不是为了留下什么名声，而是人到死前这几个月里，得干点能让自己不那么窝囊的事。人这一辈子，能被人记住一次，不白活。
他起床时，宁冉冉和孩子还在睡。他没打扰他们，蹑手蹑脚洗漱完，换了件最像模像样的衬衫，刮了胡子，像要去面试一样，给自己喷了点香水。镜子里的他，不再是那个窝囊废。
他不是要上班。他辞了。
他是要去闹一闹，给自己闹个“身价”。
先是去了早高峰的地铁站，站在进站口，手里举着块牌子——“我快死了，想活得像人。”
刚开始，路人都瞟一眼就走了。他表情淡定，眼神坚毅，一动不动站着。有人偷拍，有人摇头，也有人停下脚步问：“你这是炒作？”
他笑笑：“我炒命。”
被人拍上抖音的那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三小时后要登上热搜。
地铁保安把他赶走时，他没有抗拒，只是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说：“别着急，下一个场子还在等我。”
他下一站去了市政府门前，坐在台阶上抽烟，旁边放着他写的第二块牌子：“我不是上访，我是倒计时。”
电视台的实习记者路过，被他吸引，凑过来问：“大叔，你这是……？”
“大叔你妈。”
记者愣了一下，陈阳笑着接话：“我才三十八，只是活得太像六十八。”
这一笑，就上了镜。
电视台拍了短片，配乐用的是《无地自容》，播出当晚，弹幕炸了。有骂他装疯卖傻的，有说他是时代小丑的，还有一票人说他是英雄。
陈阳火了。
抖音、微博、小红书，短短一天，各种剪辑视频满天飞。标题从“中年男子绝望行为艺术”到“活着真难”，再到“最后三个月的反击”。
他成了社会热点。
连曾经的客户也打电话来：“陈哥你现在火了，我们这有个直播宣传活动，想请你出个镜。”
陈阳笑：“我这张脸出镜？怕吓着你客户。”
“就要你这真实感，互联网最缺的就是你这样活得像个人的脸。”
他想了想，答应了。
直播那天，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坐在直播间，面对镜头，不说广告词。他讲了一件事：
“我前几天在医院检查，医生说胃里有东西，要准备心理建设。我回家想了三天，觉得这三个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我得做点事。你说我在直播卖货？不，我在卖自己剩下的时间。”
屏幕前的网友，一开始只当他是炒作。但说到后面，他眼睛微红，手指微抖，不像演的。弹幕开始变了风向：“这哥们不像演的”“感觉像是我们老板”“我爸也是这样”……
直播最后，他说：“我这几天拍了很多视频，写了很多字，录了几段告别信，不是给谁的，是给我自己。”
“我以前是个什么都怕的人。怕老婆、怕领导、怕银行的催款电话。现在我只怕一件事——死之前还是个废物。”
那场直播的热度突破五百万。
他回家时，宁冉冉已经刷到他的视频，坐在沙发上脸色复杂。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
“出名去了。”
“你疯了？”
“对，我疯了。你不是老说我没种？我现在是有病的人了，你怕了吗？”
宁冉冉没说话，眼里有点湿。
儿子跑出来抱住他，“爸爸你不要死。”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笑了笑：“不死，至少这三个月我不死，我活得比谁都好。”
那一晚，他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没变，他变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手机被打爆了，各路媒体、机构、网红邀约不断。
他知道，自己这副烂牌，终于打出了花。
但他也清楚，风头一过，热度冷却，人们还是会忘了他。
他不能等。
——所以他开始写“陈阳日记”，拍“病人视角”的短视频。
他不是为了红。他是要在这最后三个月，把自己活成别人记得的样子。
不是抹布，是人。
不是下跪，是站着死。
几天前的陈阳，活得像狗，不，连狗都不如。狗还有人喂，他呢？活在夹缝里，被老板压，被同事踩，被老婆嫌弃。
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得了这病，陈阳就像是碰到了大运一样。这边“陈阳日记”的视频刚开始更新没几天，又赶上了一波大流量。
他又上热搜了。
不是那种“中年男英勇救人”那种热搜，是“男子英勇擒贼被刺伤”那种热搜。配图是他躺在医院里，脸惨白、头包纱布，像刚从陵园爬出来。
全网一片叫好，网友炸锅：“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真男人！”“希望政府给他评个见义勇为！”
可事实是什么？
他是擒贼了。
但贼是谁？贼是个精神病。
那天早上，陈阳在医院复查，肠胃镜做完之后刚出门，就听见走廊那头一阵骚乱，一个病号穿着病服，光脚跑，手里还拿着把水果刀。
人群像退潮一样闪开，护士尖叫：“快拦住他！”
没人敢动。
那人疯了似的嚷嚷：“你们都在害我！都在害我！”
一片混乱。
陈阳看着这场面，脑袋一热。
“老子反正快死了！”
他吼了一声，像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可跑了没两步看到那明晃晃的刀瞬间就怂了，可脚下一哆嗦，绊住了！硬是冲着人冲了过去。
两个人抱作一团，翻倒在地，刀划过他肩膀，鲜血直流。他死死拽着疯子的胳膊不撒手，直到保安赶来。
当场就进了急诊缝针。十几针。
“你这是命不要了！”医生骂他。
他一边抽烟一边咧嘴：“我本来就快没命了。”
媒体来了。
“您当时是什么心情？”
“怕，怕得要死啊。”
“那您为什么还上去？”
“我老婆不爱我、孩子不崇拜我、老板不待见我、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这辈子，没干过一件值当吹牛逼的事。我想，死之前，干一次。”
“这个给我码住！不要让小朋友看到！”他扬了扬手里的烟。
镜头前他眼神真诚，语气低沉，像一锅炖了八小时的鸡汤，人人听了都热泪盈眶。
视频发出去，瞬间又爆了。
公众号、短视频平台、新闻媒体，一窝蜂。
“陈阳——平凡中的英雄。”
公司看见这热度，也慌了。
老潘直接打电话：“老陈啊，这回你可露脸了。公司打算给你表彰一下。”
“滚。”
“诶诶诶，你看你，一下红了就翅膀硬了是吧？这样，我们给你调岗，不用再拉业绩，你就当形象代言人好了。”
“让你们副总来亲口说。”
老潘差点没被气死。
网上热度越烧越高，有人扒出了他以前的资料，说他低调、沉稳，是典型的“都市隐侠”。
还有人跑到宁冉冉的社交账号下面留言：“你老公真牛！”
宁冉冉原本正跟她那个‘朋友’吃饭，看到这条评论，差点把红酒喷出来。
她回家看着陈阳，一时间有点陌生：这个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像个开了挂的人？
陈阳坐在沙发上，手上缠着绷带，一边看热搜，一边笑：“你不是老说我没用？现在我可上新闻了，得给我立碑的那种。”
宁冉冉不说话，拿着手机走进房间。
她给那个‘朋友’发信息：
“要不，我们冷静一下。”
陈阳现在去哪儿都像走红地毯。
物业保安见了他直敬礼：“英雄！”
楼下早点摊老板送他一碗豆浆两个油条：“哥，算我请的。”
但他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疯子。他擒贼是赌命，不是觉悟。
可哪有人在乎真相？人们只喜欢故事。
他一边咳嗽一边想：如果我真能活着翻身，这算不算“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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