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钦天监监正宋衍急匆匆入了宫。
宣德帝虽然养病，但并没有拒见朝臣，毕竟他登上大位还没几年，根本不敢大撒手。
只是在脸上的痘疮起来之后，自觉不雅，才叫人加了个屏风。
一听说宋衍求见，便叫进了，宋衍跪地，急急禀报：“陛下，臣昨日夜观星像，发现荧惑犯轩辕！”
宣德帝一惊：“什么！！”
宋衍急急道：“臣今日细细卜算，卦象显示，有外贼侵入，致我朝内乱，帝位不稳啊陛下！！”
一听说帝位不稳，宣德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当真？！”
宋衍道：“如此大事，臣岂敢有半字虚言，今日臣连卜三卦，都是如此卦象。”
他咳了几声，做势拭唇，一边朝梁白苏打了个暗号。
梁白苏会意，立刻凑近了宣德帝，耳语道：“宋大人嘴边有血迹。”
宣德帝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宋卿？你这是？”
宋衍苦笑：“臣……着实无用，臣担心陛下，想要卜算出方位，却无论如何，也卜算不出，还吐了血。 臣斗胆言之，这种情形，应该预示着……这外贼，不在边境之远，反似乎，就在京城，甚至，就在宫闱之中！”
杜白附听出不对了：“放肆！宋大人，宫闱重地，怎么可能有外贼入侵，你受何人指使，来此胡言乱语？”
宋衍“惊愕”看他一眼：“星辰在空，人人皆可得见，我等凡人，怎敢凭空捏造天象？”
杜白附一噎。
此时，外头急报，老相爷和几个阁臣求见。
宣德帝心头慌乱，立刻便叫进了。
老相爷一进来便道：“陛下，昨日荧惑犯轩辕，不知宋监正卜算出了什么？”
宋衍故意看了看宣德帝，才叹道：“卦象显示，外贼侵入，我朝内乱，帝位不稳……且下官卜算不出方位，故，应该就在京城，甚至宫闱之中。”
“陛下，”老相爷跪下道：“还请陛下早下决断！！如今京城沦陷，人心惶惶，又遇此天象，这是上天示警！陛下若再姑息，社稷不稳啊陛下！”
宣德帝怒道：“什么叫姑息！难道朕不着急吗，难道朕不想找吗？可这一时之间，让朕去何处找！你倒是教教朕！”
老相爷沉声道：“陛下，如今，内乱必是应在这天花之疫上，谁在这件事情上，做了最多，便极可疑！”
宣德帝微一眯眼，缓缓转头，看向了杜白附。
杜白附低着头，双眼怨毒。
他已经察觉到这事儿是冲着他来的了，可宣德帝再是信任他，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保他，得罪朝臣……他倒是想把这个锅扣到武安王府头上，可是，没用的。
他就算说了，宣德帝也不敢支持他。
如今主弱臣强，宣德帝根本无法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处置掉太祖爷留下的托孤老臣。
杜白附心中极其不甘。
明明距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了！
东盛皇朝的老将只余下了武安王一个，年轻将领经验不足，青黄不接。
只要撺掇宣德帝杀了武安王，北昌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为何，为何竟会功亏一篑！！
他恨得捏紧了拳头。
几步之外，寻景延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寻景延是最年轻的阁老，如今才三十许年纪。
他捏了捏胡须，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如今外头的情势，说一句一触即发也不为过，依臣之见，此时出现这般天象，也不全然是坏事，只要及时交出‘罪魁祸首’，百姓的怨怒就有了方向，让他们发泄一二也好，否则，若一干愚夫愚妇，为此记恨上陛下与朝廷，之后政令施行，必将多出许多阻碍……”
他就差明说了。
不管真假，你赶紧找这么一个人出来，好平息众怒，否则大家不得记恨你？你自己不心虚不害怕？死这么些人你不怕担上罪孽？
这话，宣德帝倒是听进去了，缓缓点头。
然后，另一个阁臣上前一步，直接道：“陛下，臣听闻前些日子，武安王府世子妃，抓到过几个北昌奸细？当时是谁去审的？审出了什么？不如叫大理寺重新审审，或许有用。”
宣德帝摇了摇头：“那人……”
他正想说那人抗不住刑，已经死了，却猛然醒悟过来。
他之前本来是打算着，不管是不是，都让杜白附顶这个锅的……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
哪有这么巧，那人说死就死了？？
他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双眼血红，霍然站起，看向杜白附，声嘶力竭：“是你！是你！你就是奸细是外贼！杜白附！枉朕如此信任你，沈靖安告到朕面前朕还一力保护你，你怎么能如此待朕！”
杜白附一咬牙，猛然往地上一跪，“陛下，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不要轻言他人之言，冤枉了奴婢啊，奴婢不是奸细，不是外贼啊……”
他嘴里叫嚷着，眼神却已经瞥向旁边的大香炉，准备一头撞上去，来一个死无对证。
但，就在他猛然跃起，撞上去的同时，梁白苏却一下子冲了上来，用尽全力，撞翻了铜炉，张臂挡在了宣德帝面前，大叫：“陛下小心！！”
宣德帝不由一震。
在刚刚被从小伺候的一个太监背叛之后，梁白苏这一忠心护主的行为，叫他感动的泪水涟涟。
但其它朝臣已经明白过来，顿时，好几个人扑上去按住杜白附，又有人大叫：“来人哪，奸细要寻死！！”
寻景延不会卸下巴，直接脱下他的鞋子，硬塞进了他嘴里。
杜白附怒瞪着他，寻景延淡定脱下他另一只鞋子，就开始左右开弓，扇他耳朵，一边扇得啪啪响一边大骂：“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枉陛下如此真心对你，你竟敢背叛陛下，你真该千刀万剐……”
其它人：“……”
人家是敌国奸细！敌国人！北昌人！
你说的这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话好无聊啊！
你就算想为什么人出气，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
但再一看宣德帝……几个老狐狸都不由暗暗叹气。
宣德帝眼含泪花看着那边，神情明显是又恨又解气的样子，他明显觉得，寻景延说得对，就差直接大叫一声，“爱卿之言深得朕心！！”
众人：“……”
家人们谁懂啊，真是天天都想去哭太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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