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犁巷的晨雾还未散尽,陈长安就蹲在馄饨摊旁啃发霉的烧饼。他裹着件缝了十八个补丁的道袍,腰间破布袋里铜钱叮当乱响,脚边黄符被污水浸得朱砂晕染,画着的钟馗像活像三只眼的蛤蟆。
"陈半仙!"绸缎庄王寡妇扭着水桶腰撞开雾气,腕上金镯子晃得人眼花,"昨儿求的桃花符,我家那死鬼看了直往茅房钻!"
"王姐莫急,这是西域'欲擒故纵符'!"陈长安从馄饨汤里捞出湿漉漉的黄符,"今夜子时面朝东南..."话音未落,巷口传来炸雷般的怒吼。
"狗道士!敢用鸡血糊弄镇宅符!"赌坊刘掌柜带着两个赤膊大汉冲来,壮汉肩头恶鬼刺青龇牙咧嘴——正是血衣楼的黑无常纹。
陈长安抄起卦桌挡在身前,榆木桌面"咔嚓"裂成两半。他转身撞进西街棺材铺时,听见路旁乞丐哼唱:"紫微宫上三千剑,不如泥犁巷里一碗面..."
腐木味混着尸蜡钻入鼻腔。七口薄皮棺材斜倚土墙,最里侧杉木棺盖着往生咒经幡——这是独眼张老头给穷鬼特供的"安乐窝",十文钱能躺半刻钟。
"老张头,江湖救急!"陈长安熟门熟路钻进去,抓把纸钱盖脸,"回头给你画十张超度符..."铁锈味突然刺得他喉头发痒。
纸钱缝隙里渗出暗红。陈长安掀开经幡,正对上一双暴突的眼珠——户部尚书王崇礼瘫在邻棺,喉头插着半截凤头玉簪,手中青铜刀鞘纹路如血管鼓动,将凝固的血珠泵入棺底。
房梁传来细碎铃音。
血色裙裾垂落时,陈长安看见绣金线的红靴尖缀着银铃。女子白发似雪垂至腰间,面上轻纱绘着曼陀罗,露出的眉眼冷如寒潭。她手中短刃薄如蝉翼,刃口一滴血将落未落。
"女侠明鉴!"他举起尚书僵硬的胳膊,"这老头八成是马上风..."
三枚铁蒺藜破窗而入!女子旋身挥袖,红绫卷起棺盖挡住暗器,陈长安瞥见铁蒺藜上的"天机"二字——那是钦天监特供的玄铁。
门外机括声如毒蛇吐信。女子甩来青铜刀鞘,陈长安接住的刹那,掌心像被千万根冰针刺入。鞘身纹路突然活过来般蠕动,耳畔炸开沙场金戈之音,混着妇孺凄厉哭嚎。
"带着它去幽冥海。"她斩断悬棺麻绳,瓦片暴雨般砸下,"三日内未到..."
"晓得!剁碎了喂阴尸嘛!"陈长安抱紧刀鞘撞翻纸人架,漫天惨白脸孔中,他瞥见尚书指缝露出半块玉珏——缺口竟与刀鞘纹路严丝合缝。
戌时打更声响起时,陈长安缩在城隍庙香案下。刀鞘在怀中发烫,供桌底散落的卦签上,"潜龙在渊"四个字被血渍晕染。
子时梆子刚敲过,神像眼珠突然渗出黑血。三个黑袍人踏月而来,为首者戴着哭笑鬼面具,手中青铜罗盘指针疯转。
"诛仙陈家的余孽..."鬼面人嗓音像生锈的锯子拉过棺材板。
赤甲卫的箭雨破窗瞬间,瓦顶轰然炸裂。白发女子刀光如血练劈下时,陈长安看见鬼面人耳后星纹刺青——与尚书尸体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瘸腿毛驴的嘶鸣划破夜空,老乞丐莫老鬼倒骑驴背掠过,酒葫芦泼出药粉化作毒雾:"小混蛋!再不上驴,等着给血魄刀当祭品吧!"
刀鞘纹路突然毒蛇般缠住陈长安手腕,神像背后浮现虚影——白须老者战甲染血,断剑指着他的心口:"三百年了...陈家的儿郎还是这般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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