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除旧迎新岁岁乐

腊月二十三,柳大山踩着结霜的石板路往家赶。竹筐里的麦芽糖在寒风中脆得发响,他特意绕去镇东头买的,孩子们总惦记着那股甜丝丝的滋味。炊烟从青瓦间袅袅升起,混着柴火特有的焦香,在暮色里织成张温暖的网。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扑过来。正屋的窗棂透出昏黄的灯光,隐隐传来孩子的笑声。柳大山跺掉鞋上的积雪,看见王芸娘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苗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孩子们围在老旧的八仙桌边,大女儿阿月正踮着脚往墙上贴年画,大儿子阿文在帮妹妹扶凳子,小女儿阿穗靠坐在小木摇篮里,鼻尖沾了团白,抱着布球在啃。

"爹回来啦!"阿月蹦跳着扑过来,棉袄上的补丁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柳大山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麦芽糖的甜香顿时在屋里散开。儿子阿文也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糖块。

看着这一幕,柳穗心想这一世的阿爹看来不仅是长相周正俘获了阿娘,而且也是一个顾家的好父亲。不由得心里泛起了满足的泡泡。

"先去洗手。"王芸娘笑着直起腰,围裙上沾着面粉。她接过柳大山的竹筐,指尖触到丈夫冻得发红的手,"天这么冷,拿着的毛手套,咋不戴着呢。"嘴上抱怨着,其实心里也知道丈夫是省着给自己和孩子呢。心里半是酸楚半是欢喜。

"不碍事。"柳大山搓了搓手,从筐底摸出块花布,"集上便宜,给你扯了块新布,过年做件衣裳。"

王芸娘愣住了,这块蓝底白花的棉布,是她去年赶集时多看了两眼的料子。她想说家里该省着用,话到嘴边却变成:"你啊,净乱花钱。"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夜里,等孩子们睡下,夫妻俩坐在灶台前算账。温柔明亮的月光顺着半开的门缝照进屋子,王芸娘往灶膛里添了块硬柴,火苗"噼啪"爆开,照亮了丈夫柳大山刚毅的面孔,两鬓新染的银丝亮的让人扎心。

"羊肉三斤,白面五斤,小米两斤......"柳大山念叨着,"再买串鞭炮,和给孩子们做几挂新灯笼。"

王芸娘把最后一点玉米面倒进盆里,准备明早蒸窝头:"我腌了酸菜,再挖些地窖里的萝卜,过年的菜够了。阿月的棉袄该补补,阿文的棉鞋也小了......"

柳大山伸手握住妻子粗糙的手:"辛苦你了。等开春,我再多开些荒地,栽上茶树,收成好了,给孩子们买新衣裳。"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王芸娘起身往锅里添水,准备烧洗脚水。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面洒下银白的碎影。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腊月廿九的晨雾还没散尽,柳大水已经踩着结霜的山道往家赶。褡裢里的黄表纸被冻得发脆,怀里的两瓶烧酒却裹着温热的体温。转过山坳时,远远望见自家兄长屋头青瓦上腾起的炊烟,他加快了脚步,棉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推开院门,公鸡正在打鸣,柳大山正在院里劈柴,斧刃劈开冻硬的枣木,木屑飞溅在他肩头的旧棉袄上。"大兄!"柳大水喊了声,褡裢晃出细碎的响声。

柳大山抬头,斧柄撞在树桩上发出闷响:"水弟,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他放下斧头,伸手接过弟弟沉甸甸的褡裢,摸到里头的酒瓶时眉毛一挑,"还买酒了?"

"镇上老张家酿的高粱烧,祭祖得用这个。"柳大水跺掉鞋上的雪,瞥见堂屋门楣上新换的红麻布,"嫂子手脚真快,连灯笼穗都扎好了。"

兄弟俩蹲在灶台前烤火。王芸娘端来刚出锅的红薯,热气在两人冻红的鼻尖凝成白雾。

柳大水咬了口烫嘴的红薯,说起镇上的新鲜事:"许举人家里的进士堂伯前俩天回来修缮祖祠,说是要回乡隐居了。镇上不少善人闻信都争着拜访,想把自家小少爷送去入个眼缘,当弟子呢。"停了停,继续道“祥记酒楼摆出了对字谜活动,首名说是送壶十年酿的秋月白,吸引了不少学子光顾。可惜不能带几个孩子开开眼呢”

柳大山往火塘里添了块硬柴:"嗯,等开春卖了山货,带孩子们去赶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深处摸出个油纸包,"你最爱吃的油炸糕,你嫂子特意留给你的。"

天色大亮时,兄弟俩提着竹篮往祖坟走去。山风卷着细雪掠过枯黄的蒿草,远处的山峦蒙着层青灰色的纱。柳大水跟着兄长踩过熟悉的田埂,记忆里那些追野兔、掏鸟窝的日子突然鲜活起来。

祖坟在半山腰的老柳树下,碑前覆着层薄雪。柳大山从竹篮里取出酒壶、供品,柳大水则用树枝扫去碑上的积雪。"爹娘走得早,大兄拉扯我长大受苦了。"

柳大山倒满两碗酒,酒液在寒风中腾起白雾,"现在日子好了,该让二老安心。"

纸钱在火盆里烧得噼啪作响,灰烬打着旋儿升上天空。山风掠过树梢,老柳树的枝桠相互碰撞,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絮语。

除夕那天,天还没亮,柳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柳大山帮着柳文贴春联,红通通的纸张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柳大山一边抹浆糊,不时被墨汁染花了手指。一边说道:“我们阿文的字是越来越挺拔有风骨了,阿爹瞅着欢喜。”

王芸娘在厨房里忙碌,案板上摆着剁好的肉馅,准备包饺子。

"娘,我来擀皮!"柳月洗净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拿起擀面杖。面团在她手下跟变戏法似地成了形状各异的面皮,惹得柳穗咯咯直笑。

"慢着点,别弄伤手。"王芸娘嘴上说着,眼里满是温柔。她包的饺子像元宝似的整齐排列,中间还特意包了几个带铜钱的,说吃到的人来年有福气。

正午时分,桌上摆满了饭菜。红烧肉油亮喷香,酸菜炖粉条冒着热气,还有金灿灿的玉米窝头。柳大山打开坛子里的粟米酒,琥珀色的液体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来,都尝尝。"王芸娘给孩子们夹菜,自己却只吃了口酸菜。

"娘,你也吃。"柳文把碗里的红烧肉夹到母亲碗里。

"我吃,我吃。"王芸娘眼眶微微发红,夹起饺子咬了一口,突然"哎哟"一声——竟然吃出了铜钱。

"娘吃到铜钱啦!"柳月拍手欢呼,"娘来年肯定有福气!"

柳大山笑着给妻子倒了杯米酒:"这是该你享的福。"

饭后,孩子们举着父亲做的红灯笼,在院子里又跑又跳。柳大山把鞭炮挂在竹竿上,用火钳夹着香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柳穗吓得躲进母亲怀里,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夜空被烟花照亮,星星点点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笑脸上。

夜深了,孩子们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柳大山和王芸娘坐在堂屋,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灶膛里的余火还在微微发亮,照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今年真好。"王芸娘靠在丈夫肩头,轻声说。

柳大山揽住妻子的肩膀:"往后每年都会更好。"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也洒在这对夫妻布满老茧却紧紧相握的手上。灶膛里的余烬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对未来的希望,是温暖,也是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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