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三刻,残月碎成冰碴。王立蜷缩在临武县驿道旁的枯井里。突然一匹快马划过黑夜,路旁的污水飞溅。谁也不会注意,随着水滴溅入井口,王立的身上多了一个小蜡丸。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他打卡蜡丸,目光落在牛皮纸上“落马坡” 三个朱砂字。
井外传来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王立屏息贴紧井壁,只见一道黑影鱼贯而入,腰间佩刀在月光下划出寒芒。为首之人抬手作了个 “鹰扬九叠” 的手势 —— 正是彭家军独有的暗语。
“张虎统领?” 王立压低声音,他注意到张虎袖口露出的狼头刺青,与原主记忆中彭将军帅帐的军旗纹样分毫不差。见状,王立摸出半块羊脂玉佩递了过去。
来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当两块玉璧相触的脆响在井中回荡时。“兄弟莫怪,秦太师的细作渗透至军中每一处炊烟,您携带的密信......”
“我要面见大司马。” 王立打断他。虽然在原主对彭将军极为崇敬,但两世为人,他可不会把筹码轻易让人。张虎瞳孔骤缩,握刀的手紧了紧,缓缓点头。
落马坡的松林里,彭将军负手而立,披风上的狼头刺绣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位三朝老将的鬓角已染霜雪,唯有眼角那道斜贯至下颌的刀疤依旧鲜红,像极了二十年前幽州城破时溅在他甲胄上的血。
“雁回关的事,我已知晓。” 彭将军的声音如沉铁坠井,惊起松枝上的积雪,“苍耳子汁伪造尸斑,密信里藏折痕密码,皮浮囊,崖降帆,你很不错!”
王立二话没说,抬手作了个 “鹰扬九叠” 手势,然后将腰间皮囊双手举过头顶。彭将军知道他假死的消息在王立计划之中,但能说出那么多细节,确实令他惊讶。他也听出了彭将军对他的怀疑和警告。面对这样的人物,他深知小聪明无用。
“末将愚钝,但末将知道,北狄狼主的金帐该往哪个方向炮轰,也知道秦太师藏在城西的私兵营地有几口井。”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更知道,大司马膝下无嗣,却在临武县暗中置了三顷良田 —— 那是给老弱伤兵留的活路。”
彭将军猛然转身,腰间流星锤的铁链发出哗啦轻响。王立看见他眼底掠过的惊涛,那是上位者被窥破底牌时的本能警惕,却也藏着一丝罕见的赞许。
“说吧,你要什么?” 彭将军伸手接过皮囊,看了看上面的血迹,神色稍缓。
“临武县王氏满门,” 王立直视着老将的眼睛,想起母亲鬓角的白发和小妹藏在灶台的半块硬饼,“要他们一生无虞。”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确定要让自己今后的无尽逃亡,换他们一生无虞吗?”彭将军沉默良久,沉重地盯着王立。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王立深知只要真的密信和校尉腰牌现世,自己必暴露,也必将遭受太师一党无尽的追杀。但为了家人,这一世决不妥协。
“好一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彭将军从腰间解下一枚狼首令牌,拍在王立掌心:“后天午时三刻,持此牌去京师城西悦来客栈,找掌柜的要壶‘寒潭雪’。”
话音未落,数支弩箭破空而来!王立本能地扑向彭将军,却见老将挥锤如轮,铁链卷起的雪浪将箭矢尽数扫落。
“走!” 彭将军一把将他推入山涧,“顺着溪流去落马坡下的石窑,那里有我的暗桩!”
冰水瞬间灌进衣领,王立在湍流中翻滚,却死死攥着狼首令牌。他想起穿越前母亲在电话里的叮嘱:“在外头要学会自己找活路”,此刻才明白,所谓 “活路” 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用刀尖刻出来的。
石窑内,王立借着火折子的光查看令牌内侧,竟刻着 “护民” 二字 —— 与原主腰牌的 “忠勇” 遥相呼应。暗桩送来的粗瓷碗里盛着热粥,他却尝出了母亲煮的小米粥味道,眼眶突然发酸。
卯时,他换上暗桩的猎户装束,将令牌藏进棉袄内衬。村口老槐树下,卖糖葫芦的老汉冲他使眼色,袖口露出的狼头刺绣与张虎如出一辙。
“客官要去京城?” 老汉压低声音,往他手里塞了块烤饼,“走茶马古道,过了鹰嘴崖有个废窑,里头藏着给彭家军的伤药和干粮” 饼子里夹着纸条,上面写着 “家人已妥” 四个小字。
王立咬下一口饼,干涩的麦麸刮着喉咙,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他心安。茶马古道的积雪中,他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想起小妹王桃在信里写的:“哥,你走后娘总对着你的奖状发呆”。那些被虫蛀的奖状此刻还贴在墙上,就像他此刻攥着的令牌,都是被命运碾压却依然倔强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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