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槐荫渐密,柳絮轻扬,新蝉初鸣,火器营的工坊里火星四溅。王立藏在锻炉后的暗室中,指尖轻抚《易筋经》泛黄的纸页。经卷分作破相、锻体、洗筋、伐髓、净血、炼神六篇,开篇 "破相之心,方为真心" 八字,与他在白马寺论禅时的感悟隐隐相合。半年来,他白日里指导匠人改良火铳,夜深人静便在暗室中运功,将现代解剖学知识与经中图谱对照,竟发现其中运功路线与人体神经系统、肌肉群走向高度契合。
"呼 ——"
王立吐出一口浊气,掌心按在冰凉的石壁上。暗室角落的铜盆里,清水忽然泛起涟漪,映照出他微变的面容。原本刚毅的下颌线条变得柔和几分,眉骨弧度微收,鼻梁也似乎削低了些许,唯有双眼深处的精光未改——前世王立的颜容在水中轻轻荡漾。这并非易容术的刻意雕琢,而是破相篇小成后,身体对 "心相" 的自然呼应。当他不再执着于 "王烈" 的身份烙印,皮囊之相便如水流般悄然重塑。
更让他惊喜的是旧伤已然痊愈。穿越时残留的赤鸠毒淤、坠崖时骨裂的暗伤,在锻体篇入门后如薄冰遇阳。运功时能清晰感知热流沿 "任督二脉" 奔涌,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像匠人打磨精钢,将筋骨肌理反复淬炼。昨夜试刀,那柄曾让他力竭的环首刀,此刻在手中竟如臂使指,劈出的刀风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三品到五品..." 他抚过刀身,金属反光映出面具下的惊愕。原主十年苦功才达三品,如今借《易筋经》之妙,辅以两世灵魂的沉淀,竟在半载间连跨两境。更关键的是,这突破并非蛮力堆砌 —— 运功时能感觉到肌肉纤维在呼吸间膨胀,内息如活水般贯通百骸,若能寻得契合的武道功法,实力恐有质的飞跃。
黎明时分,王立将新铸的獬豸面具扣在脸上。独角斜指眉心,双目处的细缝如鬼眼窥世,青铜面具将半张脸遮得严丝合缝。他推开暗室门,正撞见老匠人李叔抱着铜管走来,对方盯着他面具上的兽纹,浑浊的眼泛起疑窦:"景略,你这面具... 咋换成全幅的了?"
“火铳炸膛崩了脸。” 王立刻意压哑嗓音,声线如磨砂过的铁器,“戴这个防火星。” 他转身走向工坊,余光瞥见门口守卫内称袖口若隐若现的狼头刺绣 —— 彭将军的暗桩已将他 "容貌受损,以面具示人" 的消息送出。
这正是王立想要的效果。白日里,他是沉默寡言的火器匠人;夜晚则化身豪爽的游侠,在临武县周边的集市山野、世家古刹间寻找功法。他去过衰败的武馆,与郁郁不得志的馆主交换《开山拳》;拜谒过没落的武林世家,智取半卷《流云刀法》;也常混迹于鬼市、夜市,淘到过残损严重的《杨家枪法》。这些功法虽大都残缺,却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有了更深的理解。
中秋节这天,月上柳梢。王立没戴面具,避开官道,沿着后山小径摸向那处废弃官窑。窑口的柴草堆后,忽然跳出个黑影,正是小妹王桃。
"哥!" 少女压低声音,眼里却亮得惊人,"娘在窑里煨了鸡汤,我给你留了鸡腿!"
王立喉头一紧,任由王桃拉着他钻进窑洞。母亲正坐在暖灶前,往陶锅里续着柴火,父亲坐在门边,抽着旱烟,看见王立,都非常开心,"立儿... 你来了啊..."
"爹、娘,过节好。"老两口听到这一声“爹娘”,浑浊的双眼都瞬间有了神采,可能此刻在他们心里,那个孝顺、懂事的“王烈”又回来了吧。
两个月前,王立将容貌变换的事告诉了妹妹王桃,并给原主王烈的父母编了一出王桃救命恩人的戏码。救命恩人、原主的记忆,血浓于水的亲情,原主父母当即认了王立这个干儿子。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不知自己父母是否安康,这一轮明月能否照我两世家人。”小院中几株柑橘挂满枝头,院中一桌粗茶淡饭,四人其乐融融,愿世间美好都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桃儿,照顾好父母。我还要去看一下你夏竹姐。”饭后,王立和王桃坐在小院门槛上,望着天空那一轮明月。
王桃眼圈泛红:"听说,夏竹姐... 她总在你 ' 坟' 前坐一整天,身体也越发消瘦了。"
离开官窑时,王立在腰间多了个布囊,里面装着母亲新纳的鞋垫和王桃偷偷塞的半块米糕。路过临武县文庙时,忽听墙内传来读书声:"武夫安知文墨妙,刀剑怎比圣贤言..."
他脚步未停,拳头慢慢攥紧。五品武士的实力,在文国朝堂的暗流中依旧渺小如蝼蚁。秦太师势大,其党羽遍布朝野;大司马彭将军对他仍心存疑惑,可信但不可全信;北狄狼主的金帐仍在草原深处虎视眈眈。《易筋经》的锻体篇才刚入门,洗筋伐髓之路更是漫长。
夏竹的窗户依旧亮着灯火,一个身影端坐在桌旁,手里正缝着鸳鸯甲。王立终身一跃,静静地落在窗下,放下糕点和银两,深情地望着屋中的倩影,依依不舍地悄然离去。
“夏竹,等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天边泛起鱼肚白,火器营的烟囱冒出第一缕青烟。王立推开房间大门,面具下的双眼闪着坚定的光。破相已小成,锻体正入门,属于 "王立" 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他要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为自己,为家人,杀出一条活路。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