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暮春时节，临武县的柳絮如雪花般漫舞，“金记香鱼坊” 门前的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王立斜倚在角落雕花木窗旁，指尖叩着紫檀木桌，听着食客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金三系着油亮的围裙穿梭其间，嗓门比半月前洪亮了不少，正端着新出炉的烤鱼走向一桌文人墨客 —— 鱼皮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油光，撒在表面的孜然与辣椒面混着青蒜的香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王公子，您瞧这‘情侣套餐’的点子真是绝了！” 金三擦着汗珠，怀里抱着个朱漆食盒，“今日已有七对年轻男女点了带‘并蒂莲’摆盘的鲈鱼，光是花瓣造型的萝卜雕就用了三斤！” 他掀开食盒，里面两条烤得金黄的鲈鱼并排放置，鱼腹间用糖霜绘着交缠的莲茎，旁边还配着两盏用青梅酒泡过的樱桃，煞是好看。
王立拿起竹筷夹起一块鱼肉，肌理间渗出的汤汁在瓷盘上洇开深色纹路。这是他仿照现代西餐厅的情侣套餐设计的，又特意加入了文国传统的吉祥寓意，没想到竟成了鱼坊的招牌菜。更妙的是他让金三推出的 “集章换鱼” 活动 —— 食客每次消费都能攒齐一枚印着 “香鱼” 的图章，集齐十枚便可兑换一条免费的草鱼。此刻楼下的账房先生正忙着给熟客盖戳，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混着烤鱼的滋滋声，倒像是首热闹的市井乐章。
“金三爷，分店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王立放下筷子，笑嘻嘻地看着金三憨厚的样子。
“公子就别取笑我了”金三立刻从袖中掏出账本，手指点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按您说的，分店位置选在咱临武县最繁华的黄金地段——状元街，原是一个富商的别院，三进三出的格局，门前还有两尊半人高的石狮子。分别天地人三种格局：一进院是“人间”，主要针对普通百姓，装修风格以接地气为主；二进院为“地极”，主要针对富商大贾，中小官员，共设八个雅间和大厅两个区域，大厅也用雕花隔断分成雅座和散台。三进院为“天堂”，主要针对达官显贵，共计十八个奢华包间。天地人三进院均设有单独入口和活水鱼池，互不干涉。他说到激动处，声音都有些发颤，“上个月咱这个小店都净赚二百二十两，除去您说的‘风险准备金’和给伙计的赏钱，还能余下一百八十两！”尤其是您上次要求改造的那套‘明档厨房’更是灵验 —— 昨日有位御史大夫路过，见伙计现杀现烤的干净利落，竟带着幕僚进来吃了两尾鳜鱼！”金三仿佛看到了新店开张后熙攘的人群和大把的银子。
王立微微颔首。他教金三做的 “成本核算表” 和 “利润分成图” 此刻就压在账房的砚台下，那些用红笔圈出的 “食材损耗率” 和 “人力成本占比”，让这个曾经连算盘都打不利索的农户，如今能对着账本头头是道。更关键的是他引入的 “顾客意见簿”—— 一本装订精美的宣纸册子，上面写满了食客对口味、服务的建议，甚至有人画了改良的烤鱼炉草图。昨夜他翻看时，还发现有个书生提议 “按鱼的大小定价格，让普通百姓都能尝尝鲜”，这个点子让他当即决定推出 “童叟无欺” 的小份烤鱼。
“分店就叫‘金记香鱼楼’，要做出临武县头一份的气派。” 王立敲了敲桌面，“记住，状元街往来多是官员士子，后厨要备些精致的素斋，再请个说书先生，在大厅专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 食客们吃鱼时听着热闹，自然愿意多坐会儿。” 他想起现代商场里的 “沉浸式体验”，又补充道，“每个雅间都要挂不同的字画，最好能请县里的名人来题匾，每个月消费第一名就是我们的‘榜一大哥’，可以在包间挂墨宝一幅”。
金三听得连连称是，掏出炭笔在账本背面飞速记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金三妻子肖氏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副银镯子 —— 是金三用上月分红给她新置的。如今肖氏在店里管账，穿着体面的青布襦裙，说话也有了几分掌柜夫人的气度，再不是当初那个在胡同里瑟瑟发抖的妇人。
王立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帮助金三夫妇不仅是出于恻隐之心，更是他在临武县布下的重要棋子。这家鱼坊如今日进斗金，既为他提供了稳定的财力支持，也成了收集情报的绝佳据点 —— 南来北往的客商、下值的衙役、赶考的书生，都爱在鱼坊里喝酒闲聊，那些不经意间漏出的官场秘闻、市井流言，比彭将军的暗桩送来的消息还要鲜活。
只是此刻，他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办，那就是他“王立”的正式身份。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女子压抑的惊呼。王立眉头微蹙，撩开窗边的软帘向下望去 —— 只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青布衣裙洗得发白，鬓角别着一朵素净的白绢花，正是夏竹。她怀里抱着个竹篮，篮中放着油纸包裹的烤鱼一些香烛纸钱，显然是来买鱼祭奠 “王烈” 的，却被一个醉醺醺的锦衣公子拦在台阶前。
“小娘子生得这般清秀，买鱼作甚？不如陪爷喝几杯？” 那公子哥伸手便去拽夏竹的衣袖，手指上的玉扳指擦过她胳膊，惊得她后退半步，竹篮险些脱手。周围的食客见状纷纷侧目，却无一人敢上前 —— 这公子哥是临武县丞的侄子赵衡，平日里仗着权势横行霸道，连金三都曾被他讹过几两银子。
“放开我！” 夏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挺直脊梁，“我买鱼是要去上坟的，休得无礼！”
“上坟？” 赵衡打了个酒嗝，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哪家的短命鬼能得小娘子这般惦记？不如跟了爷，保你以后吃香喝辣，不用再穿这补丁衣裳！” 他说着便要动手动脚，腥臭的酒气喷在夏竹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二楼飘然落下，稳稳挡在夏竹身前。正是王立，他此刻虽佩戴面具，但容貌已变。眉骨微隆，下颌线条也柔和了些，加上一身月白长衫的文人打扮，倒像是个路过的书生。
“阁下在此调戏良家妇女，未免有失体统。” 王立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赵衡被打断好事，醉眼朦胧地看向王立：“哪来的酸秀才？少管你家爷的闲事！”
“路见不平，自当插手。” 王立侧身护住夏竹，对金三使了个眼色。
金三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但见王立眼神坚定，立即上前：“赵公子，小店备了醒酒汤，您这边请……”
“滚开！” 赵衡一把推开金三，指着王立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二叔是县丞！再敢多管闲事，打断你的狗腿！”
王立闻言不怒反笑，上前一步逼近赵衡，袖中的火铳抵在他的腹部 —— 这支短火铳是他在火器营悄悄设计、打造的，远距离杀伤力不大，属于近身武器。
赵衡瞳孔骤缩，酒意醒了大半。他虽横行霸道，却也怕惹上真正有背景的人。他狐疑地看着王立，又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金三，终究不敢再造次，悻悻地骂了句 “算你狠”，带着跟班踉跄着离去。
“多谢公子相救……” 夏竹这才回过神，向王立福了福身，眼眶微微泛红。她认出眼前人是 “金记香鱼坊” 的幕后东家，却不知他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 “王烈”。
王立看着她鬓边的白绢花，心中一痛，却面上不动声色：“姑娘不必客气，此地人多眼杂，快些去办正事吧。” 他示意金三取来油纸，将夏竹篮中的烤鱼重新包好，又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进去，“路上小心。”
夏竹捧着鱼篮，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想说些什么，却见王立已转身走上二楼，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她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鱼篮，喃喃自语：“这位公子，为何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回到二楼雅间，王立掀开窗帘，看着夏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坐下。金三端着茶水进来，一脸后怕：“王公子，刚才真是好险……”
“无妨。” 王立摆摆手，目光落在窗外，“以后夏竹姑娘来买鱼，直接让她去后堂，不必与外人接触。另外，派个可靠的伙计，暗中护送她去坟地。””
“是！” 金三连忙应下。
金山退下后，王立对着空气说了句：“请赵衡吃条鲫鱼吧。”
王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帮助金三夫妇，不仅是为了布棋，更是为了守护这乱世中难得的温情。而夏竹的出现，让他更加坚定了制造新身份的决心 —— 他需要一个既能保护家人，又能在阳光下守护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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