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拄拐的老者上前，从怀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随后又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熏纸。
开祠堂，念祭文用的那种。
“咳……”他郑重的清清嗓子：“公元二零二五年岁次癸卯，族中长辈沐手焚香，特致书于沈门贤媳：今闻汝身怀六甲，如春木含苞，秋实垂枝，实乃阖族之幸，遥想当年，桃李灼灼迎汝入门，素手调羹奉高堂，荆钗布衣守本分……”
越往下念沈家人越慌张。
沈母看向霍靳尧：“靳尧，你这是……”
霍靳尧食指比在唇上，“嘘！”
“而今，夫已亡故，霍氏家族定当阖全族之力培养幼儿，其弟亦有照顾寡嫂之责，但叔嫂有别，经家族内部商议，另附：已预定和睦家月子中心全景套房。”
“胎教日程表，家族营养师，以及顶尖妇产科团队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还有祖传安胎玉佩一个。”
“望霍沈氏克己复礼。”
“因霍氏家族族长告病，副族长霍凤仁，率族人顿首再谢。”
五叔公阖上祭文，面色肃穆。
沈安若的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灰。
沈老太太站都站不住了，“靳尧，你这是……哪里需要这么郑重。”
“我太太都被逼罚跪了，怎能不郑重？”霍靳尧淡然无波。
沈家人噤若寒蝉。
沈安若攥紧手指，“靳尧，对不起……”
霍靳尧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问过医生了，前三个月胎儿不稳，既然如此，还是在家安心养胎，少出门为妙。”
“靳尧。”沈安若哽咽，“我真的没想到美琦会做那样的事，更没想到爸会牵连弟妹。”
“那你想到了什么？”霍靳尧声线平直。
程偃上前，将平板举在沈安若面前，里面播放的是上午商场的监控。
监控里显示，那些人对温翘攻击时，沈安若并没有阻止。
甚至她似是而非的话，还起到了很大的推波且澜的作用。
他看着这张脸，第一次觉得陌生，“从前以为你温婉善良，翘翘性子急躁，发生什么，我都觉得是她的错，可现在看来，温婉才是你的杀手锏，你可以躲在背后，指挥着别人将枪口对准翘翘，还装做善良大度。”
沈安若脸色煞白，嘴唇不住的颤抖，“靳尧！”
许淑华早被这气势吓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老太太按着胸口，“靳尧，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视频能说明什么？”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霍靳尧意味不明。
因为那只是其中的一小件。
日积月累中，温翘不知吃了多少哑巴亏。
这些委屈说不清道不明，她只能以各种方式发脾气，跟他闹。
可他不理解，总说‘别闹了’。
和温翘走到这一步，他不冤。
他的沉默，他的不作为，他暧昧不清的边界，给了某些人底气，欺负他家小姑娘。
她对他失望了。
霍靳尧领着那些人走出病房，只留下惶惶不安的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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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住院大楼，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拍了拍霍靳尧的肩膀笑道：“这个沈家也确实该敲打敲打了。”
他是霍靳尧的亲二叔。
霍靳尧却面色清冷，转过身来微微颔首，“辛苦诸位长辈。”
“嗐。”五叔公叹了声，“因为沈家姑娘，霍家几次被送上热搜，也的确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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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很快在千金贵妇群里传开。
温翘公寓，程恰恰躺在床上有声有色的念群里的吐槽。
「霍总带全家开大招了这是，直接搬出祖宗十八辈镇压」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我早就看沈安若不爽了，口口声声说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不宜对外宣扬，可她动不动就肚子不舒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似的」
「霍总真男人！」
温翘除了最开始有些意外，很快反应平平了。
从前霍靳尧一次又一次拿沈安若的孩子当借口，而抛下她。
可事实呢，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是她每次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让他认为，她可以是被抛弃的，她可以是妥协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后来的无数次。
外面门铃响，过了一两分钟，卧室门被敲响。
程恰恰自觉的起来，“我得去工作室看看了，有事打电话。”
温翘：“嗯。”
霍靳尧眼下带着淡淡的青，昨天处理沈家的事，一夜没睡。
他走到她坐的小沙发前，半蹲下来，双手环住她的腰，嗓音沙哑，“对不起！”
温翘不知道他看了商场的监控，以为在说奶奶的事，对些她平心静气，“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奶奶的事情也算报仇了。”
她没有把他当成老公，而是一个即将分道扬镳的男人。
对于“别人”，她向来不会计较太多。
霍靳尧喉咙发紧：“我们还能回去吗……”
明知答案仍要追问。
可他话音未落，就见温翘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平安扣。
不知什么材质，灰朴朴的，卖相很一般。
“送我的？”霍靳尧喜形于色，拿起来就要往脖子上戴。
温翘忽然轻笑，声音莫名的幽深，“你知道它是什么做的吗？”
“是我们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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