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历七百二十一年霜降申时三刻**
测灵台边缘的青铜日晷投下细长阴影,最后一缕暮光刺破云层时,五色灵石铺就的广场此刻泛着冷光,各宗门的招魂幡在晚风里垂落,白日里喧闹的测灵柱只剩下零星几点萤火。
"骨龄八岁,无亲缘。"
黄玉案后的老者并未抬头,枯枝般的手指划过青铜命盘,卦签在凹槽里碰撞出空洞 响。测灵石碑感应到活人气息,表面浮起浮起层霜花——这本该是收徒大典结束的征兆。
谢婉黎盯着碑面逐渐清晰的掌印,那是三日前她在后山挖野薯时留下的血痕。当指尖触及冰凉的晶面,碑底沉睡的二十八宿突然同时亮起,青砖缝隙渗出五色流光,顺着她脚踝攀成首尾相衔的五行阵。
"这......"老者手中卦签突然迸裂。
测灵柱内混沌的雾气开始分化,金木水火土五色光带如同被无形之手梳理,每条灵脉都凝成笔直的银线。柱顶沉寂千年的璇玑盘开始转动,五道刻度精准地地停在九十八的星轨交汇处,琉璃罩映出北斗倒悬的异象。
远处收拾祭坛的弟子们纷纷驻足,他们未曾见过测灵柱在暮色里发光的样子——那光芒既不似正午骄阳的刺目,也不像月华的清冷,倒像是星子坠入深海时泛起的粼粼波光。主判官腰间沉寂二十年的传道玉简突然发烫,简身浮现出上古篆文: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谢婉黎退后半步,看着自己留在测灵石上的掌印正在消融。那些缠绕她八年的、混杂着野菜汁与灶灰的纹路,此刻正被五色灵光冲刷成通透的玉色。柱内翻涌的灵气突然凝成实质,在她破旧破旧的衣襟上结出五行环佩的虚影,又在暮鼓响起的瞬间碎作星尘。
晨雾未散,三百多个孩子挤在青石广场上,仰着脖子望向云端。悬空的石阶隐在薄雾里,像一条盘踞的苍龙,从山脚蜿蜒到看不见的天际。风掠过他们发红的耳尖,带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躁动——有人攥紧了娘亲求来的平安符,有人反复摸着新缝的布鞋,还有人偷偷把舍不得吃的麦芽糖塞回衣兜。
青袍修士拂尘一甩,石阶突然泛起金光。孩子们不约而同“啊”了一声,几百双眼睛被映得亮晶晶的,像是突然被撒了把星子。
“此梯通天,自开山立派便悬在此处。”修士的声音混着晨钟荡开,惊飞林间早起的山雀,“古往今来,踏过三千阶者不过二人。”
“登梯时莫要回头。”修士的袍角无风自动,“三千阶后或有赐福,但究竟藏着什么……”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被山风卷走,孩子们脖颈上的汗毛齐刷刷立了起来。
最瘦小的那个突然举起手,声音脆得像新折的柳枝:“仙长,要是走不完三千阶怎么办?”
青石阶恰在此时漫起金雾,将修士的笑脸笼在光晕里:“一百多年前有个孩子止步二千三百二十四阶,如今已是执掌刑堂的长老。”
三百张小脸霎时涨得通红。有人把裤腰带勒紧三圈,有人把乱发胡乱扎成团,还有个孩子突然把磨破的布鞋甩上肩头,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座山都听见了孩子们奔向石阶的脚步声——那动静惊醒了沉睡的灵石,石阶缝隙里钻出无数萤火,追着他们的背影往天上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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