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破晓时裂开云雾,三百多道影子顺着天光爬上玉阶 ,青石表面沁着隔夜的寒气 ,把纷乱的脚步声都浸得透亮 。
前几排飘着织锦的暗香,绣金线的锦靴踏过青苔,腰间玉坠磕在石阶上叮当作响 他们解下的狐裘堆在云海里 ,像褪下的蝉壳微微发亮 ,后头缀着的粗布补丁们,赤脚丫带起潮湿泥土 ,把野蒿气息种在仙人台阶上 。
中途忽有玉瓶摔碎的脆响,灵泉泼洒处升起虹雾, 后排的竹筒却悄悄渗出井水 ,两种液体在石缝间蜿蜒纠缠,化作蜿蜒的银线坠入深渊 。 在2000多阶时,等形梯上的人只有十几个。
谢婉黎在某个陡峭的转折处停下时,发现石棱上嵌着半枚断裂的指甲。前方绛衣少年正用撕成条的衣料缠住手掌,布料每绕一圈,指节就因充血涨得更紫。他试图抓住上方的石缝,小臂肌肉突跳如挣扎的活鱼,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肘处新旧交叠的擦伤。
左上方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鹅黄衫子的姑娘僵在斜坡上,抬起的右脚悬空颤抖,鞋底脱胶的布帛像萎蔫的花瓣垂下来。她第三次尝试踩稳时,后方突然爆出短促的呜咽——有人咬住了自己的手腕,试图把痛呼闷在血肉里。
子夜最沉寂的时刻,石阶上浮起十七种不同的喘息。有人用发簪刺大腿保持清醒,簪头早已弯成钩状;有人把发尾咬在齿间,防止昏睡时栽落;暗处传来皮肉黏在石面的撕拉声,某个蜷缩的身影正试图把自己从阶面上剥离。
黎明前的露水打滑了石棱。谢婉黎看见上方滚落颗带血的臼齿,撞在岩壁上碎成三瓣。那牙的主人正用衣袖堵着嘴,血从肘部往下滴,在阶沿凝成串褐色的玛瑙。更远处有团黑影在蠕动,仔细看是脱力的少年用额头顶着阶面,鼻梁在青石上磨出白骨。
当晨光再次刺破雾气时,所有凹陷的阶面都盛着人形汗渍。那些经年累月的轮廓里,有被太阳晒化的指节印,有干涸成地图的血迹,还有某个攀爬者绝望时砸落的泪坑。谢婉黎的掌心按在某个凹陷处时,突然被灼痛——原来连石头都浸透了不甘的温度。 在第3000阶的时候
谢婉黎还攥着石缝里的冰碴,突然被鎏金般的光瀑从头浇透。三千阶青玉台迸出龙吟似的颤音,震得她指缝里嵌着的碎石簌簌掉落——那些被石棱割出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掌心横贯的旧疤褪成淡粉细线。
司徒墨正用断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金光漫过他肿胀成紫茄的右膝时,错位的关节突然发出炒豆般的爆响。他闷哼着抓住突然复原的腿骨,惊觉嵌进皮肉的石屑正被金光推出,在空气里化作细碎星尘。最奇的是那柄豁口的玄铁剑,锈迹剥落后竟浮出流水般的暗纹。
慕容漆后背粘着血痂的衣裳突然鼓动。这位总用银链锁着伤处的少年猛地挺直脊梁,三年前被妖火灼烂的肩胛泛起蚁爬似的痒——焦黑的皮肉层层剥落,新生的肌肤透出玉石般的光泽。他反手摸到光滑的后背时,腕间十二道陈年勒痕正被金光熨成浅痕。
言希的咳血声戛然而止。少年捂着塌陷的右胸抬头,看见金光正顺着指缝钻进胸腔。断裂的肋骨像逢春的枯枝般抽新芽,肺叶里淤积的黑血化作青烟从鼻端溢出。他试着深吸气,山风裹着雪松香灌进重生的肺腑,竟比二十年前在母胎里初呼吸更清冽。
安澈蜷缩在阶沿的身子突然舒展。少年溃烂的十指正褪下坏死的皮肉,金芒游走处新甲盖过腐肉。最痛的是足踝处深可见骨的裂伤——金光凝成丝线缝合皮肉时,他咬着渗血的布条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摸到眼角凝结的金色泪痂。
五具身躯同时泛起琉璃光晕。谢婉黎腕间浮起环状金纹,司徒墨耳后生出龙纹,慕容漆的银链坠出月牙印,言希心口绽开雪莲图腾,安澈脚踝缠上藤蔓状的光痕。三千阶上的云雾突然沸腾,凝成五道虹桥接引他们望向更高处——那里悬着块刻满古篆的玉璧,正随着金光的余韵明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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