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朱重八

"师父是想让含光下山查探?"宋远桥眉头微皱,"可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江湖经验又浅,怕是不妥吧?要不让赵然..."

"不必。"张三丰摆摆手,目光望向殿外,"该让他出去闯闯了。"

"是,师父。"

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张三丰白眉一挑,抬脚往外走,宋远桥赶紧跟上。

"小师叔饶命啊!"

"哈哈哈!小然子,你这'梯云纵'连只野猫都逮不着?"

只见屋檐上蹲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拎着只炸毛的野猫,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少年剑眉星目,左眉一道浅疤衬得整个人都带着几分痞气,不是李含光是谁?

屋檐下,宋远桥的大徒弟赵然带着几个师兄弟,个个脸上挂着猫爪印,狼狈得很。

"李含光!"宋远桥脸一沉,"又胡闹!"

李含光见是大师兄,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来,顺手把猫塞赵然怀里:"大师兄别生气,我这不是帮小然子练功嘛!"

赵然苦着脸:"小师叔..."

"含光。"张三丰淡淡唤了声。

少年立刻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快步进殿规规矩矩行礼:"师父。"

"含光,来武当多少年了?"

"回师父,整十年了。"

"十年了..."张三丰捋着胡子,"当年那个溅我一身泥的小皮猴,如今也长大了。这十年来你每日寅时练功,从没间断过,为师都看在眼里。"

他看向李含光,"是时候了。"

"师父有事吩咐?"李含光眼睛一亮。

张三丰侧身让开,"先看看这是谁。"

"孟荻师侄?"李含光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待张三丰说明缘由,李含光沉声道:"师父是要徒儿下山查探九剑山庄幸存者,顺便搜集慕容氏勾结朝廷的证据?"

"不错。"张三丰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即刻启程。"

"徒儿领命!"李含光单膝跪地抱拳。

他早就想下山找那些元兵报仇,可真要走了,心里又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十年养育之恩,传艺授业之情,师父待他比亲儿子还亲。

"砰"的一声,他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响头:"师父大恩,含光这辈子都记着!这次下山,绝不给武当丢人!"

"好,好。"张三丰拍拍他肩膀,眼里满是慈爱。

从袖中取出一柄无刃铁尺递过去:"此器虽无锋,但跟了为师六十年,今日交给你。"

"江湖险恶,藏锋守拙!"

李含光接过铁尺咧嘴一笑:"多谢师父!不过徒儿这性子,能藏住七分就不错了。"

张三丰摇头失笑。

李含光转向宋远桥又是一拜:"大师兄,师父就拜托您照顾了。"

宋远桥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明明还是那个上房揭瓦的皮猴子,转眼就要独闯江湖了。

他一把扶起李含光,正色道:"江湖险恶,保命要紧。遇到麻烦立刻回山!"

"知道啦!"李含光最后看了眼紫霄宫,转身大步下山。

李含光下山后没直奔襄阳,先回了趟老家。

张三丰每年都带他下山扫墓,那间土屋虽然老旧,倒也没塌。

他在父母坟前跪下,点燃纸钱:"爹,娘,儿子要下山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今天特地来跟您二老说一声。"

纸灰被风卷起,李含光"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血海深仇,儿子一定报!"

起身时眼圈还红着,可一进集市,看见满街的糖葫芦、泥人、风车,顿时走不动道了。

上次逛集市还是十二年前的事,看什么都新鲜,在捏面人的摊子前蹲半天,又在铁匠铺的刀剑堆旁转悠,可一个铜板也没掏。

摊主们开始还招呼:"小道长,新出锅的桂花糕来一块?"后来见他光看不买,都撇着嘴不理人了。

李含光也不在意,背着手慢悠悠逛够了,买了匹马和一些干粮,这才往襄阳赶。

一路快马加鞭,第三天中午到了襄阳城。找了家客栈把马拴在后院,顺手掸了掸袖子上沾的草屑。

穿过闹哄哄的大堂时,正撞见店小二提着铜壶往楼上走。

李含光一个箭步窜上楼梯,铁尺一横拦住小二:"小哥,打听个事儿。"

小二吓得一哆嗦,铜壶里的热水洒在楼梯上:"哎呦我的道爷,您这一惊一乍的...要问啥?"

"九剑山庄怎么走?"

小二脸色一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爷是外地人吧?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

"怎么说?"

"前些日子夜里,九剑山庄起了大火,城南半边天都烧红了。"

他声音更低了,"两百多口人,一个没剩。官府说是江湖仇杀,可老百姓都看见了,是元兵干的。"

"唉!孟庄主可是大好人啊,咱们襄阳城谁没受过他的恩惠?"

他突然提高嗓门,又猛地压低,"有孟庄主在,元兵从来不敢欺负百姓!现在可好..."

声音突然哽住,"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这***世道!"

"对不住啊道爷,您看我这嘴,一说就停不下来。"

他提起铜壶往南一指:"您出南门走五六里地就是。现在...就剩一堆焦木头了。"

小二摇摇头,提着铜壶上楼去了。

李含光出了客栈,沿着南门小道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前出现一片焦黑的废墟。

几只乌鸦站在焦木上"嘎嘎"叫着,三五个白发老妇人跪在废墟前烧纸钱。

"大娘,您几位这是在做什么?"

"祭拜孟庄主和山庄的恩人们啊。"老妪抹着泪,手上的纸灰蹭得满脸都是。

李含光心头一震,店小二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整了整衣袍,对着废墟郑重抱拳。

原本只是为师父交代的任务和自家血仇而来,这会儿心里却涌起一股敬意。

为这些宁死也要护着百姓的侠义,也为他们宁折不弯的骨气。

李含光在废墟里转了一圈没啥发现,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前面村子里传来哭喊声。

"军爷!求求您了,这是俺家最后一点粮食了啊!"

"滚开!朝廷征税,天经地义!"

他眯眼望去,几个元兵正抢一个老农的粮袋,还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见爹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还没等他出手,一个衣衫破烂的青年已经抡着扁担冲了出来:"***!欺人太甚!"

"砰!"扁担砸翻一个元兵,可另外几个已经抽刀砍来!

眼看青年就要血溅当场!

"唰!"铁尺如电,三把钢刀应声而断。

李含光身形一闪,尺背敲手腕、掌击后颈、膝盖顶腰眼,几个元兵"扑通扑通"全趴下了,疼得直哼哼。

"滚。"李含光冷声道。

元兵连滚带爬地跑了,那青年盯着李含光看了会儿,抱拳道:"恩公!多谢救命之恩!"

这青年二十出头,膀大腰圆,一张方脸晒得黝黑,憨厚的笑容里透着股狠劲儿。

李含光转着手里的铁尺,挑眉看他:"喂,你连武功都不会,逞什么能?"

青年喘着粗气,却咧嘴一笑:"咱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李含光嗤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那青年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被踩脏的烙饼,小心擦了擦,塞进怀里。

"......"李含光一愣。

青年拍了拍胸脯:"咱叫朱重八,要回濠州投军!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眼睛发亮,"恩公这身手,肯定是名门大派的吧?"

"武当,李含光。"

"记住了!"朱重八挺直腰板,"等咱混出个名堂,一定备上好酒去武当谢恩!"

李含光摆摆手:"你还是先想办法活下来再说吧。"

朱重八挠挠头,憨厚地笑了。

"朱兄,我还有事,就此别过。"李含光说完转身就走。

听见身后脚步声,李含光头也不回:"朱兄,你这人不但爱逞能,连路都不认得?这是去襄阳城的路。"

"不瞒恩公..."

李含光转身抬手打断:"你这一口一个恩公,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朱重八咧嘴一笑,干脆道:"成!含光兄弟!"

"不瞒你说,"他脸色一沉,压低声音,"回濠州前,我还得去襄阳城办件大事。"

"哦?"李含光来了兴趣,"啥大事这么要紧?"

"咱要去襄阳城大牢里救个小兄弟。"朱重八盯着他,"不知道能不能跟含光兄弟搭个伴?"

"你要跟我一起走?"李含光似笑非笑,"我这人走路快,要是跟不上,朱兄可别哭鼻子!"

"那哪能?"朱重八拍拍腿,"咱又不是三岁小孩!"

话音未落,李含光已经窜出去老远。

朱重八拔腿就追,却见那道身影时快时慢,每次他累得不行的时候,那人就停在树梢上笑他。

等跑到襄阳城下,朱重八汗如雨下,扶着城墙直喘:"含...含光兄弟...你这哪是走路..."

李含光蹲在城墙根儿,哈哈大笑:"朱兄,你这身手,在下实在不敢恭维!"他突然收起笑容,"要是不想死,我劝你趁早打消劫狱的念头!"

朱重八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含光面前,重重磕了个响头。

"含光兄弟!"他声音沙哑,额头死死抵在地上,"我要救的人叫陆仲亨,是我同乡,也是因为反抗元兵被抓的!"

他猛地抬头,眼睛通红,"蒙古人把我们当牲口,可我们偏要争这口气!陆兄弟是条好汉,我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

他又一个响头磕下去,磕得地面"咚"的一声:"求含光兄弟帮咱这一把!大恩大德,我朱重八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李含光眉梢一动。

刚才救他命的时候,这人腰杆挺得笔直,现在为个同乡倒是跪得干脆,倒是个讲义气的硬汉子!更何况......要救的是抗元义士!

他心头那股热血"噌"地就上来了。

"起来。"李含光转身往襄阳城走,"跟我回客栈,把话说清楚。"

朱重八一抹脸,咧嘴笑了:"成!多谢含光兄弟!"

俩人回到客栈,朱重八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含光听完,沉声道:"明天先去探探大牢的地形,摸清门路再救人。"

朱重八重重点头。

第二天,两人摸到襄阳大牢外头。看着门口站岗的守卫,李含光凑到朱重八耳边嘀咕了几句。

只见他猫着腰往围墙摸去,朱重八则大摇大摆走向守卫。

"军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朱重八弓着背,活像个饿急眼的叫花子。

"滚远点!这儿不是施粥的地方!"守卫厉声呵斥。

朱重八不但没退,反而一把抱住守卫的腿:"军爷发发善心......"

"找死!"守卫抡起棍子就往他背上招呼。朱重八吃痛松手,马上被两个守卫拳打脚踢。

他蜷着身子,死死护住脑袋。

这边动静刚起,那边李含光已经施展武当梯云纵,轻飘飘翻上墙头。

谁知墙里头密密麻麻全是铁丝网,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抽出铁尺,运起太极柔劲轻轻一敲。

"咔嚓"一声,铁丝应声而断。

"跟师父比还差得远......"李含光嘀咕着跳进墙内。

为掩人耳目,他又把断开的铁丝轻轻搭回原处。

李含光蹑手蹑脚往牢房摸去。

眼前是条石头砌的走道,两个差役正拖着犯人往刑房走,铁链哗啦作响。

牢房用粗木栅栏封着,里头的犯人缩在墙角,脚镣都磨出血了。

拐角处,几个轮休的守卫在喝酒划拳,压根没注意动静。

本该巡逻的守卫都停下脚步,像看猴戏似的聚在大门方向。偶尔爆出几声哄笑,和朱重八挨打的惨叫混在一起。

李含光眼神一冷,趁机闪身摸向里头的牢区,左边五间普通牢房,右边三道铁门紧锁,两个守卫正在刑房外打盹,钥匙串就挂在门边的钉子上。

李含光记牢布局后,悄没声地退到墙边。刚要跳墙,突然听见脚步声。

一个醉醺醺的守卫拎着酒壶晃过来,在墙角撒完尿,哼着小曲走远了。

李含光轻吐一口气,纵身跃上墙头。临走时不忘把铁丝网重新搭好,远处还传来朱重八挨打的闷哼声。

李含光跳下墙头,撮唇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朱重八听见哨音,立刻扑通跪地:"军爷饶命!小的这就滚!"他鼻青脸肿地缩着脖子,活像条丧家犬。

那几个守卫打得也累了,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悻悻收手:"滚远点!再让老子看见,打断你的狗腿!"

又朝人群挥刀喝骂:"看什么看?想进大牢尝尝板子?"百姓顿时作鸟兽散。

两人在巷尾碰头时,李含光见朱重八满脸是血,眉头一皱:"朱兄,没事吧?"

朱重八摆摆手,喘匀了气才问:"含光兄弟,摸清楚了吗?"

"嗯,先回客栈给你包扎。"

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一声娇叱:"让开!"

一个圆脸杏眼的翠衫少女慌不择路冲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朱重八因伤反应不及,被她撞个正着。李含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踉跄的两人。

那少女还没道谢,巷口已经追来十余人,袖中暗藏凶器。

少女身子一缩,麻利地躲到二人背后。

领头那人阴恻恻道:"把那丫头交出来。"

朱重八抹了把脸上的血,强撑着拱手:"诸位好汉,不知这位姑娘哪里得罪了..."

对方直接打断:"臭要饭的,也敢管唐门的事?找死吗?"

铁尺"铮"地出鞘三寸,李含光踏前半步:"我们就管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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