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余温未散。沈亦辰手肘轻倚桌面，指尖还残留着咖啡的淡淡苦香。
沉默蔓延于两人之间，光影揉碎，四周空气里浮起一层静谧的暖流。
风琛一边低头翻拣沈亦辰的手写笔记，一边无意识地理着衬衫衣角，流露出独属于少年的从容。
然而刹那间，头顶灯光闪烁不定。一道猝不及防的脉冲划破安静。
所有屏幕同时黑暗，实验室陷入彻底的静寂。
只有主机内部微弱散热声和数据运转时偶然的电子脆响仿佛在提醒夜色的浓重。
沈亦辰眉头一紧，本能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可厚重的黑暗毫不妥协地将一切吞噬，连呼吸都像黏滞。
失去了电脑屏幕的余辉，他的神情藏进夜幕，耳侧悬起一缕紧张的小动作。
“断电了？”风琛微挑眉，声音并不慌张，反而带着点置身事外的玩笑，“不是昨天你才调试过备用电源？”
“理论上八小时续航，这么大夜里就掉链子。”
沈亦辰扬唇，又顿住，半句自嘲淹没在黑暗。
语调强撑着镇静，手边却已在抽屉里摸索什么。
“哪里来的手电？你别乱动。”
两人周围被深黑包裹，呼吸声分外清晰，沈亦辰的掌心只能在桌沿、仪器间小心晃动，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易觉察的慌乱。
风琛嘴角一勾，顺势起身，长腿踢到椅脚发出短促撞击声。
没有灯光遮掩，他身形挺拔，只不过隐入黑色，气度一时被收敛成压低的轮廓。
“先靠声音定位你。”风琛声音自带笃定，“你离门近点，那边有急救包。”
沈亦辰“啧”了一声，故作镇静地反驳，却终究没能掩饰指尖微颤。
风琛循着方向靠近。两人脚步蹑足，偶尔踩到地面什么小物什，发出咔嚓干涩声响，一层气氛在黑暗里微妙变化。
沈亦辰伸手想要开关，手腕却扑了个空。就在他极近地想把自己隐藏在理智之中时，风琛一只手稳稳贴上他的掌背。
细凉的触感让沈亦辰动作微顿，脸上难得地闪现一抹懊恼，手指却并未推开。
彼此皮肤间很快传导出微弱的余热，沈亦辰唇角咬紧，指头下意识地扣了一下，试图掩盖窘迫。
风琛只轻笑一声，“别乱动，省得摔着。黑暗本来没什么，只要你愿意让我带路。”
语气随意，动作却十分笃定。
沈亦辰不屑地哼，嘴唇轻轻翘起，像是试图掩饰跟随的被动：“你总是那么自信，夜深又不见你慌。”
“颜值高当然有底气。”风琛爽快自夸，甚至在黑暗里理了理发梢，让气氛带出点忍俊不禁的轻松。
沈亦辰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怕黑暗遮掩，他的嘴角还是忍了又忍，才没表现出太大的笑意。
可脚下不慎踢到椅脚，身形一晃，被惯性牵拉着向风琛的胸膛撞了去。
两人毫无预兆地交叠在一起。沈亦辰一只手死死抓住风琛的手腕，身体倾斜，风琛则反射性地张开双臂，手掌撑在沈亦辰的背心和肩侧。
寒夜的体温汇集成炽热一团，两人胸膛紧贴，各自的心跳频率交错在同一个晦暗的夜晚。
空气里仅余彼此急促而局促的呼吸。沈亦辰一整张脸涨红，耳朵上烧得发烫。
他佯装镇定地把手拍到风琛胸口，想推开对方，却因距离太近，手掌下恍有跳动。
“别……别推我。”他皱眉，牙关咬紧，声音又闷又涩，“谁让你挡在这儿。”
风琛闻言弯起嘴角，眉梢带了点嚣张的笑意。
他并不松手，反倒顺势护着沈亦辰的后背，将人安稳地托住：“背后全是机器，摔一下你明早就要给我修仪器。
抱一会儿也无伤大雅。”
“信你才怪。”沈亦辰嘴巴强硬，身体却没有真正挣脱。
黑暗将他惯常的桀骜与自控都拆解了，只剩下温热的手掌下那份未经雕琢的柔软。
两人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皂角和淡淡咖啡清香，屏息时空气热度荡漾在皮肤上，像被无声无息地抽调出勇气和不安。
“手别乱动！”沈亦辰用力吸气，低声警告，右手仍紧紧扣着风琛衣袖，像是在责备又像在借力。
他的呼吸碰到风琛颈间，声音倏地微颤。
风琛轻咳一声，侧身帮沈亦辰稳住重心，有些玩笑地低语：“你再不松手，等灯来了就被笑得合不拢嘴了。”
沈亦辰嘴角抽了抽，表情十分纠结。手心出汗，他想收回却又因为难堪而下不了决心。
半晌，他终于把风琛的衣袖松开，却还是让指尖在对方掌心滑过一圈，像戒不掉的依赖。
“现在要怎么办？”沈亦辰努力用理智音调掩盖脸颊的热度，但声音里的别扭被黑暗无限放大。
“找手电。我记得你那边抽屉有一只。”风琛不动声色地顺梯子下台阶，腾一只手去帮沈亦辰探摸。
他们的肩膀和手臂反复摩擦，在狭窄的空间里交换着燥热的温柔。
沈亦辰呼吸加重，像一只不得不臣服夜色的小野猫，所有的桀骜此刻都变成任人为所欲为的软弱。
灯下无声，黑暗让时间变得细腻冗长。彼此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犹如冷夜里仅存的暖流。
在胡乱碰撞和低声咕哝间，风琛的手指终于摸到一只冰凉的金属手电筒。
他将其轻轻举到两人中间，另一只手还牢牢护着沈亦辰的前臂。
随着按钮按下——
一道利落明亮的白光骤然绽放，将实验室里堆叠的书本、仪器、两人的影子一并投射到墙上。
空间中的黑暗褪去，所有慌乱、温情、纠缠，瞬间暴露于灼白色的光线之下。
沈亦辰下意识抬手遮在额侧，眨了眨眼。脸颊一瞬变得鲜红，如新摘的苹果。
他嘴角僵硬片刻，终于复杂地别开眼，轻轻抚平了自己的额发，强作镇定却忍不住低声自语：“全怪你，拖我摔倒。”
风琛扬唇一笑，肩膀一抖，微微合上手电筒，让光线不那么刺目。
他淡淡挑眉，佯装无辜：“明明是你自己犯蠢，还赖我？”
沈亦辰愤然地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故作坚强地转过身去。
可耳根的红意却没有褪去半分，脖颈线条落映在明亮灯下，颤抖中多了一分柔软、少了一分居高自守。
此刻夜还很长，但实验室的黑与冷已经因为这场狼狈的意外，有了柔软的缺口。
沈亦辰微微低头，视线游移，像在竭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潮水。
风琛收起那份天生的傲然，于光影中定定看着沈亦辰，动作温和地把手电放到他手里。
两个人的指尖在把手交付的一瞬再次相触，谁都没有立刻松开，世界只剩下掌心相贴的温热。
窗外残月无声，极光在天际流转，屋内的灯光温柔地驱散了寒冷，也静静守住了这个不眠的夜晚。
诗云：
断电孤夜亦温柔，
黑灯拥影护清秋。
信赖无声悄然种，
微光一缕解长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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