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骨（上）
赤霄宗主峰的“炼骨台”上，青铜鼎中沸腾的骨油泛着腥甜气息，沈砚冰的衣袍已被冷汗浸透。他望着台下座无虚席的长老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赤霄骨刃”——那是三年前他用自己的左臂尺骨炼成的本命骨器，此刻正发出细微的颤鸣，仿佛在预警即将到来的危险。
“砚冰，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亦是赤霄宗百年一度的‘骨器祭’。”宗主沈苍巍端坐在云纹玉座上，声音如沉铁般砸落，“按照祖训，本命骨器大成者需以‘洗骨礼’净化凡胎，从此骨血与宗门灵脉相连，你可准备好了？”
沈砚冰喉头滚动，望着鼎中翻涌的金红色骨油，突然注意到鼎沿刻着的铭文——那是赤霄宗创派时的“斩骨誓”，其中“逆魂者，当碎其骨、焚其魂、永镇九幽”一行小字，此刻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血光。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发现四名长老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各自祭出的骨器封锁了所有退路。
“宗主，这……”沈砚冰握紧赤霄骨刃，骨器上传来的不是往日的契合感，而是刺骨的剧痛，“洗骨礼为何要用‘焚天骨油’？这是只有炼杀凶犯才会用的刑具！”
沈苍巍站起身，袖中滑落一卷泛着灵光的古卷，正是赤霄宗的《骨器大典》。随着古卷展开，无数金色符文涌入沈砚冰的识海，他猛然看到其中一页被朱砂圈红的记载：“逆魂之骨，天生反骨，其血可蚀仙器，其骨可孕凶兵，唯有斩骨焚魂，方得天下太平。”
“原来如此……”沈砚冰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悲凉。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骨器天赋远超同辈，为何每次修炼都会梦见血海骨山，为何师傅临终前反复叮嘱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他根本不是赤霄宗的圣子，而是宗门养了二十年的“药引”。
“逆魂族余孽，还敢在我赤霄宗兴风作浪？”二长老暴喝一声，手中骨鞭化作万千骨刺射来，“今日便剜去你的逆魂骨胎，炼就我宗第九柄‘天阶骨器’！”
沈砚冰本能地催动赤霄骨刃抵挡，却发现骨刃在接触骨刺的瞬间崩裂成碎片，锋利的骨碴划破他的脸颊，鲜血滴落在炼骨台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浮现出逆鳞状的骨纹，那是逆魂族特有的“骨脉天相”。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沈砚冰踉跄着后退，后背抵在滚烫的青铜鼎上，骨油的热气熏得他视线模糊，“从捡到我那天起，就打算用我的骨胎来炼化焚天骨剑残片……”
话未说完，沈苍巍已出手如电，三根由灵脉凝成的骨链穿透他的肩骨，将他吊在鼎上。剧痛让沈砚冰几乎晕厥，却听见鼎中传来低沉的龙吟，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血色骨剑虚影——正是赤霄宗历代相传、却从未有人见过真容的“焚天骨剑”。
“逆魂族的骨胎，果然是最好的剑鞘。”沈苍巍抬手按在沈砚冰额头上，磅礴的真元强行灌入他的识海，“二十年前你父母带着焚天骨剑残片逃亡，若不是你母亲将残片嵌入你的脊骨，我们又怎会养你这么久？现在，把剑还给赤霄宗！”
沈砚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脊椎深处苏醒，那是他从小到大无数次梦见的剧痛，此刻化作实质的骨裂声。他看见自己的脊骨正一节节浮现出剑刃的纹路，鲜血顺着骨缝滴落，在地面上拼出一个古老的“逆”字。
“原来……我才是焚天骨剑的剑鞘……”沈砚冰忽然想起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上面刻着“墟”字的残纹，此刻正在他心口发烫。当最后一根脊骨即将被抽出时，他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玉佩上，刹那间，识海深处响起万千骨器共鸣的清越剑鸣。
“骨器逆炼——以身为剑！”
伴随着沈砚冰的怒吼，他的瞳孔骤然变成赤金色，全身骨骼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被抽出的脊骨竟在半空化作三尺骨剑，而他的背后，十二道由肋骨演化的骨刃破土而出，组成了逆魂族传说中的“十二都天神骨阵”。
炼骨台上，赤霄宗长老们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慌乱。他们看见沈砚冰的身体在快速“兵器化”，皮肤下透出金属般的光泽，指节处生长出锐利的骨爪，而最让他们恐惧的是，那柄本该被炼化的焚天骨剑，此刻正以沈砚冰的脊椎为剑柄，在他背后凝成万丈骨剑虚影。
“逆徒！你竟敢修炼禁术！”三长老祭出本命骨器就要上前，却见沈砚冰抬手一握，那柄由脊骨所化的骨剑已穿透他的胸膛，“这不是禁术……”沈砚冰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骨纹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这是逆魂族的骨器之道——骨器即我，我即骨器！”
话音未落，炼骨台轰然崩塌。沈砚冰背着焚天骨剑虚影坠入深渊，背后的十二骨刃绞碎了所有阻拦的骨器，而他最后看见的，是沈苍巍手中展开的另一卷古图，上面绘着九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墟城，以及墟城中央那柄贯穿天地的断剑……
斩骨（下）
万骨深渊的黑雾像粘稠的骨胶，沈砚冰坠落时撞碎了无数悬浮的骨器残骸——有半截嵌着妖核的指骨匕首，有布满剑痕的肋骨盾牌，最诡异的是一具盘坐的骷髅，其脊椎骨竟化作琴弦，每一根都绷着半截断裂的灵剑。
“咳……”他摔在堆积成山的骨渣上，脊背处的剧痛反而让意识更加清醒。焚天骨剑的虚影仍盘踞在识海，剑身上流转的血色纹路，正沿着他的骨脉缓缓渗透。当指尖触碰到地面时，那些破碎的骨器突然发出哀鸣，如同在向他臣服。
“逆魂族的小崽子，倒是有点骨气。”沙哑的声音从剑影中传来，沈砚冰眼前浮现出一个浑身缠着骨链的老者虚影，“老夫是焚天骨剑的器魂残魄，当年被赤霄宗用禁术剥离本体，没想到竟在你这逆魂骨胎里苟延残喘了二十年。”
沈砚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的右手已完全骨化，指节间延伸出细如发丝的骨链，正自动吸收周围的骨器碎片。他想起师傅临终前说的“墟中藏剑，骨里寻根”，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说，逆魂族的骨胎本就是为了容纳焚天骨剑而存在？”
“错了。”老者虚影冷笑，骨链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星图，“十万年前，逆魂族先祖乃是‘九重天墟’的执剑人，这焚天骨剑不过是墟城中央‘天道断剑’的一缕剑意所化。赤霄宗那群蠢货，以为炼化你就能掌控墟城，却不知真正的钥匙，是你体内的‘逆魂骨脉’。”
话音未落，深渊底部传来震动。沈砚冰抬头望去，万千骨器残骸组成的“骨河”正朝他涌来，最前方是一头由百具妖修骨骼拼接而成的巨狼，双目中跳动着幽蓝的骨火——正是深渊中以吞噬骨器为生的“吞器饕餮”。
“正好试试你的骨器逆炼。”老者虚影融入沈砚冰的脊骨，他顿时感觉脊椎化作活物，每一节都在嗡鸣，“记住，逆魂族的骨器之道，不是炼骨为器，而是炼器为骨！”
沈砚冰豁然开朗。他张开手掌，尚未完全骨化的左臂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刚才坠落时吸入的骨器碎片竟在血肉中重组，化作三根由不同材质骨骼炼成的短刃，直接从肘弯处破体而出。
“骨器共生——三叠骨刃！”
他反手一甩，三根短刃分别带着金属骨的锋锐、妖骨的毒性、仙骨的灵压，精准切断了饕餮的三根肋骨。巨狼发出不甘的嚎叫，身体却在快速崩解，那些被切断的骨骼竟反向刺入它的骨核，引发连锁爆炸。
趁此机会，沈砚冰踉跄着爬向深渊底部的发光处。当黑雾散去，一座由万千骨碑组成的碑林矗立在血池中央，每块骨碑上都刻着不同的骨器修炼图谱，而碑林中央悬浮着半块残碑，上面模糊的字迹竟与他心口的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这是……逆魂族的骨器碑林？”沈砚冰触碰残碑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识海——他看见一位逆魂族强者将整条手臂炼作骨弓，一箭射穿层云；看见有人以肋骨为弦、胸骨为琴，奏响灭魂骨音；更看见焚天骨剑的真正形态，是从断剑上崩落的一片剑刃碎片。
“小友，可愿继承逆魂族的骨器道统？”碑林深处传来苍老的呼唤，沈砚冰这才发现，每块骨碑上都附着一道残魂，正是历代逆魂族的骨器大师，“赤霄宗所夺的，不过是我族皮毛，真正的骨器逆炼，能让你将敌人的骨器炼入己身，甚至……将天地规则炼作骨纹！”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胸前的玉佩突然碎成齑粉，露出下方早已存在的骨纹——那是九重天墟的完整星图，每座墟城都对应着不同的骨骼部位。沈砚冰终于明白，师傅留下的“墟”字，指的正是九重天墟与逆魂骨脉的共鸣。
“我愿！”沈砚冰 kneel 在碑林前，任由骨碑的金光融入眉心，“我不仅要夺回焚天骨剑，更要让逆魂族的骨器之道，重新响彻苍玄界！”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发生惊人变化：颅骨表面浮现出阵图纹路，每一道都对应着一座墟城的规则；脊骨彻底化作剑形，剑柄处刻着“逆”字道纹；十二根肋骨悬空而立，每根都能自由化作不同骨器，最中央的胸骨竟裂开缝隙，形成一座微型墟城的轮廓。
“很好，既然你承了逆魂道统，老夫便将‘骨器逆炼决’的第一层传你。”焚天骨剑的残魂声音中带着欣慰，“记住，骨器之道的极致，是‘无骨亦成器，浑身皆是兵’。现在，炼化这头饕餮的骨核，你的第一具骨器战宠——该诞生了。”
沈砚冰站起身，望着远处逐渐凝聚的饕餮骨核，嘴角勾起冷冽的笑。他抬手一招，三根短刃重新融入手臂，而掌心已多出一枚骨纹戒指——那是用赤霄宗长老的指骨炼成的储物骨器，里面存放着赤霄宗这些年收集的所有逆魂族骨器残片。
“赤霄宗，沈苍巍……”他喃喃自语，眼中倒映着碑林深处的骨河，那里正有无数骨器残骸在向他臣服，“你们斩我脊骨、夺我骨胎，可曾想过，被斩之骨，终将化作斩向你们的剑？”
当骨核被炼入胸骨墟城的瞬间，沈砚冰背后的焚天骨剑虚影突然暴涨十丈，剑刃上的血色纹路化作真正的火焰——那是逆魂族特有的“焚骨业火”，专烧修士骨脉根基。他抬起手，骨化的指尖轻轻划过空气，竟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深渊之上，赤霄宗的长老们正俯视着沸腾的黑雾。二长老捂着胸口的剑伤，咬牙切齿道：“那逆徒坠下万骨深渊，必死无疑！就算他侥幸存活，深渊中的吞器饕餮也会将他连骨带魂啃食干净——”
“未必。”沈苍巍盯着手中的残图，只见代表沈砚冰的红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深渊底部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逆魂族的骨器逆炼，本就是与天地争骨的邪道。传我命令，封锁九重天墟的所有骨器入口，任何人不得提及逆魂族三个字……”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残图上的红点，此刻竟分裂成十二个光点，分别对应着九重天墟的十二处骨器枢纽。而在沈砚冰的识海中，焚天骨剑的残魂正指着碑林深处的黑暗：“看见那些发光的骨链了吗？那是当年墟城之战中，被天道折断的执剑人脊柱。小友，你知道九重天墟为何会有‘断剑之劫’吗？因为上一任执剑人，正是你的……”
话未说完，骨碑突然剧烈震动。沈砚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骨髓深处苏醒，那是比焚天骨剑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属于逆魂族始祖，属于九重天墟第一任执剑人的记忆碎片，正顺着骨脉涌入他的识海。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