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审判厅座无虚席,来者大多是各新闻单位的记者,看热闹的群众没有几个。于成飞举目望着去,旁听席的左边并排坐着三人,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最亲最近的一家,他们依次是丈人陶富国,岳母康兰芳以及他的建习夫人陶萍陶老师。另一边有个女子十分抢眼,她的长相太出彩了,坐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一般,尽管她的穿着很简单,但她的容颜却极是好看。于成飞不是看着这个女人好看,他现在决没有欣赏漂亮女子的心情,他是觉着这个女人面熟,哪儿见过呢?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法官介绍案情:死者张风兰,女,汉族,八十四岁,住本市望城区新苑小区15栋二单元702室。张风兰于某月某日在马滩村城乡交际处的斑马线上倒地,此时摩托车驾驶员于长飞见状将其送往医院,并付了五千元手术费。第二天张风兰逝世。经法医鉴定,死者多处骨折,并伴有严重的心脏和肺部疾病,死因无法确定。
然后是原告叶光海陈述,他说:“我和被告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母亲八十有四,风烛残年,别说相撞,风一刮就倒。既然人都没了,我也不想追究被告的法律责任,只要他赔我三十万,我立刻撤诉。我的根据是被告撞了我母亲,但是他没有逃离现场,而是主动把伤者送往医院,还付了手术费。说明这个人还有良心,仅凭这一点,我也不想扩大事端,人总是有过失的嘛!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赔偿三十万,谢谢法官,谢谢各位领导,谢谢在座的各位。”
接着是被告答辨,于成飞说:“我没有撞人,当时老太太倒在斑马线上,至少和我还两三米的距离。遇到这个场面,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见到那位倒地的老年妇女,忽然我想起远在山区小村孤独无依的妈妈,因而我不加思索,施以援手,把老太太送往医院。其它一概与我无关,我的要求是请原告还我五千元的手术费。”
审判长刚要宣布原被告双方陈述完毕,此案择日再审时,突然旁听席上站起那位神秘女子,她朗朗言道:
“我可以说句话吗?”
法官一见,立马有些慌神,好像他对那个女子有些敬畏之心,平常伶牙俐齿的他,竟口吃起来,他恭恭敬敬站起来,说道:
“你是孔、孔区……”
于成飞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眼熟呢,原来她正是那位热心的姐姐呀!陶萍撕碎了她的联系电话,他一方面是无法和她取得联系,二方面是他一直就没有产生过和她联系的欲望。
“我叫孔向仪,”女子自报姓名说,“那天是我将被告和那位老太太开车送到医院的。当时我路过,看到一个高个青年半搀半扶着一位昏迷不醒的老年妇女。青年一脸焦虑、无助和不安,他一手夹着老人,一手拚命摆手打车,那个情景旁人一看必定是亲亲的母子俩,直到后来我才搞清了他们的真实关系。”
法官提示,右手轻轻一挥说:“请证人切入正题。”
“虽然我没有看到第一现场,但是我看到的马路上并没有肇事痕迹,摩托车停在路边,被告和老人的穿着丝毫都没有受损,地下也没发现血迹……”
“此不足为据。”法官恢复了常态。
“我还有话说!”女子喊了一句。
“请讲。”法官又挥了挥手。
“第二天早上我有事去医院又碰到了被告,我问他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他向我说明了情况,然后我俩一道去病房看老人。此时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老人见了被告之后,突然两眼放光,虽然她气若游丝,但老人的话我们都听清楚了。”
法官又打了一个继续讲的手势。
“老人对被告说:‘孩子呀,谢谢你救了我。我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清楚得很’。试想如果是这位年轻人撞了老太太,老太太能说这样的话吗?我的证词完了。”
全场一片哗然。
法官敲了敲法槌,宣布说:”经合议,休庭之前为保证断案的公正公平,并为使此案圆满结案,被告需交一部分抵押金。折合原告要求的一半吧,十五万。被告办完手续之后,即可休庭。“
”我没钱!“于成飞大声喊道。
真是奇了怪了,他暗想,这些人怎么算准了他身上有十五万呢,大卡十万,小卡五万,加起来正好十五万。这可是他的彩礼钱呀,娶媳妇还差五万都没着落呢!
”他有车!“喊话的是叶光海。
”什么车?“法官问。
”宝马!“
”有宝马还说没钱呀?行,先把车押下,等结案以后该谁的还给谁。“
“报告法官,我有话说。”叶光海又一次站起来。
“请讲。”法官有点不耐烦。
“如果我把他的车开走,这事就算结了,我立马撤诉,我保证……”叶光海大言不惭的说。
“行了行了,这个案子你来断吧!”法官不屑地扫了叶光海一眼,打断他的话说,接着他又敲了一遍古时候叫惊堂木的那个东西,然后宣布休庭。
车没有了,于长飞眼看着老丈人他们一家出了大厅扭屁股就走,招呼都没和他打一声,来时可是乘坐他的车呀!于长飞摩托没了,宝马没了,看来他只有乘公交了,上哪儿去呢?老陶家他暂时是不敢登门的,他的小出租屋有啥可留恋的呀,冰锅冷灶,有些日子不开火了,家里一把菜都没有。
“于成飞,愣在那儿做什么呢?”说话的正是那个叫孔向仪的女孩,她冲着于成飞抿嘴一笑,样子很好看。
“孔,孔,我不知叫你什么好,我还是叫你一声姐吧?”于成飞嗫嚅了半天,总算是把意思表达完整。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孔向仪笑着问道。
“不是你人长得老相,而是你办事稳妥,说话又句句在理。”平时不会恭维人的人,意说出这么一段巴结人的好话。
“好吧,冲你这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我请客咱们去喝咖啡吧!”
于成飞不想喝咖啡,他这阵肚子饿了,早饭他都没吃。
这家咖啡店的名称叫花榭清风,听起来有些诗情画意。不过于长飞却无一丝兴趣欣赏这种喝咖啡的浪漫情调,他向来不善于喝咖啡,喝不起是一个方面,主要的是没那种闲情逸致。一个被生活所迫的人,整天像一只被猎人追急了的狼,哪有闲工夫翘着二朗腿坐在咖啡厅里欣赏那种花榭清风的洋饮料呢?但他又不能驳了那位女士的面子,人家可是有恩于他的,今天在法庭上又极力为他说了许多好话。...
俩人要了两杯咖啡,对面坐下。
“忽然开了辆新宝马,看样子你很有钱啊?”孔向仪笑笑说。
“朋友借我的。”于成飞不由面红过耳,他在人前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本钱。
“你在哪儿工作?”孔向仪直入正题。
“也没什么正经单位,学中文的不好找工作,刚在一家公司干了不到一年,刚刚莫名地被除名了。”
“你觉得很冤枉是吗?”
“也不纯粹是,当时救人真把那位老太太当成我妈了。放在平时,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
“凭直觉和我看到的现场,我断定你不是肇事者,因而我想帮你,可又一时又不知从何处着手。”
孔向仪不仅聪明美丽,而且善解人意,听她说话于成飞总有一种亲姐和亲弟的非份之想。
“反正我不怕,我又没撞人,凭什么给我要钱?”于成飞虽然心里有气,但说话的口气并不生硬。
“你把朋友的车弄没了,朋友不找你的麻烦?”孔向仪总替别人所想。
“不会的,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
“男的女的?”
“童年玩伴,是个女企业家。”
“难得你还有这么一位铁心的童年女友。那天你耽误了丈母娘的生日宴会,他们没说你啥吧?”
“也没太说啥。”又是善意的慌言。
“你老婆呢,他们家今天没来人?”
“来了,全家一起今天一大早坐我的车来的。”
“你的车没了,他们就打车走了?”
“也不是,我看见有人接他们。可能你不认识,是望城区委一个部长开车把他们接走的。”
“望城区一个部长,叫啥名字?”
“邓兆明,昨天我俩也是第一次见。”
“邓兆明呀,刚和老婆离的婚。”
“原来你们认识呀?”
“他现在成了无妇之夫了。老邓和我在一个单位上班。”
“原来你是区上的大干部呀,能打听一下你的芳龄和职务吗?”
“惭愧,再过一个月就到而立之年了。”
“真巧,我差一年零两个月三十,我叫你姐没错。”
“行,只要你愿意,就先这么凑合着叫吧!”
“你们结婚几年了,有小孩了吗?”
“姐,不怕你笑话我们还没结婚呢!”
“咦,没结婚怎么一口一个丈母娘叫得那么亲热?”孔向仪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不过红的很好看。
“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妈就让我叫妈,不过前天又突然说不让我叫妈了,叫什么未定。”
“原来是这样啊!”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于成飞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一饮而尽。他只觉口渴难忍,咖啡当开水喝了。
“你们迟迟不结婚,是和你的工作有关系吗?”
“大有关联,他们全家都说我是最无能最没有出息的人。”
“有能无能要放对地方,你把兔子放进水里和乌龟比游水,哪个更快?”
于成飞心里顿时热乎起来,他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这么动听又富有哲理的语言,他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听到。
“平时写文章吗?”孔向仪接着又问。
“写。”
“都写些啥?”
“啥都写,小说、散文、记实文学,或是民间故事,偶尔也来几句顺口溜。”
“文章发哪儿了?”
“大都在网上,主要是没时间,好多都是半成品,所以也没拿到几毛大钱。”
“好,把你的网名告诉我,我抽空拜读一下你的大作。”
“浪费姐的时间了,我那些拙作确实不值一提。”
“值与不值看了再说。另外你抽空把你的档案送到区政府人事部门。”
“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尚不好说,区政府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到时你就知道了。另外你抽空到事发地点寻找一下证人,这对你的二次开厅有好处。”
“好,我明天就着手先办这事。”
“区政府地下车库里有我一辆小车,你先对付着开几天吧!反正我也不用。”
“那怎么行?无功受禄,我可不敢接受。我不明白姐凭啥对我这么好?”
“不是我对你好,你帮人把自己都帮进法院去了,我能见死不救吗?再说,当天你帮老人的那副形象,一直固定在我的脑海里。那天若有人拍下那副照片,必定是一张绝妙的震撼国人的佳作,我把图名都起好了,就叫亲儿孝娘图。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帮你?”
“好吧,就按姐的意见办。姐,还有一事,恕我冒昧,不知能问不能问?”
“你这个傻小子,我们都是好朋友了,还有啥事不能问?”
“不知姐夫在哪儿高就,姐夫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个好媳妇。”
“姐夫姐夫,有姐无夫,这事不说也罢。只准你说这一次,下回不准再提。”
“好的,记住了。”
“两位请结一下账,我们该换班了,结完账你们可以继续享用。”过来一位服务生,手里端着帐本本。
孔向仪猛然一看表,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他俩竟然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立即打开关闭了的手机,顿时手机嘀嘀哒哒响个不停。
桌上放着八个咖啡杯,一杯咖啡40共是三百二十元整。
于成飞急着付款,被孔向仪推了一把,说:
“今天是我约的你,理应我请客,下回该你。不管你了,我今晚还有个急事,告辞了,记着明天过来开车呀,档案可以缓两天。”
孔向仪说罢,急撩撩地走了。
于长飞这才想起,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他一口饭都没入肚呢!肚子里虽然空空如也,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极为舒畅,本能的感觉告诉他,他遇上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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