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轩的指尖在照片边缘的咖啡渍上停顿三秒。
那抹深褐与林清瑶那日落在《现代药物制剂学》上的咖啡渣颜色分毫不差，连晕染的纹路都像出自同一杯。
他抽出牛皮纸袋里的所有照片，二十张，张张都是赵建国与李承泽在茶室、地下车库、天润资本楼下的场景，时间跨度从三个月前到上周三——恰好是林清瑶被迈腾跟踪的日子。
"陆总？"赵建国的声音发颤，额头的细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
他盯着照片的眼神像被烫到，手指无意识绞着西装下摆，"这...这肯定是有人栽赃。"
陆明轩翻到最后一张照片。
镜头里李承泽将一份文件推过茶桌，赵建国的手指虚虚搭在文件封皮上，两人的表情都隐在阴影里。
他用钢笔尖挑起那张照片，在落地灯下晃了晃："赵叔，你上周三说去医院看老母亲，可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那晚十点十七分。"他抬眼时，眼底像结了层冰，"市立医院十点封门，你怎么在天润资本楼下？"
赵建国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突然踉跄着扶住桌角："我...我确实去医院了，可能是他们用了照片合成技术！"他掏出手机的手在抖，"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
"不必了。"陆明轩打断他，将照片一张张收回纸袋，"去查快递来源，顺便把这三个月每周三的行程记录发我邮箱。"他顿了顿，声音放轻，"赵叔跟了我爸二十年，我信你，但有些人..."他敲了敲纸袋，"不信。"
赵建国攥着纸袋的指节泛白，退到门口时撞翻了盆栽。
陶土碎裂声里，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越来越远。
落地灯的光晕突然被阴影笼罩。
陆明轩抬头，正看见林清瑶站在办公室门口。
她的珍珠发圈歪在耳后，白大褂前襟沾着星点墨迹，左手攥着个皱巴巴的牛皮信封，指缝里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
"林小姐？"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清瑶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将信封拍在照片堆上。
信纸滑出来的瞬间，陆明轩看见开头的"林正雄亲启"——是林氏集团前董事长，林清瑶昏迷的父亲的名字。
"今早护士在我爸床头发现的。"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方振宇威胁他，要在三天内交出抗抑郁新药的核心专利，否则..."她扯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二十年前的旧报纸，头版标题刺目："林氏前总裁私吞慈善款？"照片里的男人正是林清瑶的爷爷，"他说这是当年的原始档案，连我爸当年在德国实验室的实验记录都被翻出来了。"
陆明轩的瞳孔猛地收缩。
方振宇是林氏的老对手，三年前因竞标失败被林清瑶父亲当众羞辱，最近刚收购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而抗抑郁新药的专利，正是林氏能与陆氏合作的核心筹码。
"他怎么知道你爸能签字？"他捏着那张旧报纸，纸张边缘的毛边扎得指尖生疼，"你父亲昏迷三年，只有你有授权书。"
"所以他改了目标。"林清瑶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舆论战、做空、匿名电话...都是为了逼我妥协。
今天下午，我实验室的门禁卡被复制了，监控里只拍到一道黑影——和篡改防火墙的手法一模一样。"
陆明轩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是张秘书："陆总，赵董说今晚八点要在顶楼会议室见您，说有重要的事要解释。"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转向林清瑶时眼神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八点，你跟我去顶楼。"
顶楼会议室的玻璃幕墙映着暮色，冷白灯光在会议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赵建国提前十分钟到了，西装革履却扣错了第三颗纽扣，手指不停敲着桌沿，连陆明轩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赵叔。"陆明轩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水面。
赵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明轩，我查了快递来源，是个虚拟号码...但我想明白了！"他突然抓住陆明轩的胳膊，"李承泽最近在接触天润资本的人，他们想收购林氏研发部，而我..."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三个月前，他说有个'商业计划'能帮陆氏扩大医药板块，我...我鬼迷心窍去听了两次。"
"什么商业计划？"陆明轩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赵建国的额头又渗出细汗："他说要联合几家药企压低药材价格，让林氏资金链断裂，然后低价收购...但我没答应！
真的！"
林清瑶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她看了眼屏幕，瞳孔骤缩："陆总，赵董的司机说他的车半小时前往城南开了，可他现在明明在这儿——"
"叮——"
赵建国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我接个电话。"他踉跄着往门外走，手刚摸到门把手，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陆明轩弯腰捡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知来电"。
他刚要按接听键，赵建国突然扑过来抢："别接！
别——"
电话里传来沙哑的男声："赵董，你女儿在我们这儿。"
赵建国的膝盖"咚"地砸在地上。
他抓着陆明轩的裤脚，声音带着哭腔："明轩，我女儿上周去国外参加交换生，他们...他们拍了视频！"他颤抖着点开微信，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穿米白风衣的女孩被塞进黑色商务车，后车窗贴着深色膜。
"八点二十，城南废弃工厂。"电话里的声音继续，"带陆明轩来，否则你女儿的手指，一根一根往你邮箱里寄。"
"砰！"
林清瑶猛地推开会议室门。
她的白大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机屏幕亮着定位界面："我让人黑了赵董女儿的手机，最后定位在城南3号仓库。"她盯着赵建国颤抖的肩膀，"现在去，来得及。"
陆明轩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他弯腰扶起赵建国："赵叔，我去救你女儿。"他转向林清瑶，"你联系林氏安保，封锁城南所有路口，消息走漏半点，方振宇就跑了。"
"方振宇？"林清瑶一怔。
"李承泽背后的人，是方振宇。"陆明轩将赵建国的手机塞进口袋，"他要新药专利，要林氏研发部，更要陆氏和林氏两败俱伤。"他扯松领带，眼里燃着冷冽的光，"今晚，该收网了。"
城南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衣领。
陆明轩蹲在废弃工厂的断墙后，看着十米外的铁皮门。
门内传来模糊的对话："老东西，陆明轩怎么还没来？"
"再等等。"另一个声音低沉阴冷，是方振宇，"他要是敢报警，赵丫头的命就没了。"
陆明轩摸出兜里的战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刚要摸向门把，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他迅速转身，却见李承泽举着枪，枪口正对着他的心脏。
"陆总，别来无恙啊。"李承泽的声音里带着笑，"你以为赵建国真的无辜？
他早把陆氏的财报数据卖给我了，就为了给女儿凑留学费用。"他晃了晃手机，"可惜啊，你来得太早，方总还没拿到专利。"
"未必。"
熟悉的清冷嗓音从头顶传来。
陆明轩抬头，正看见林清瑶站在二楼通风口，身后跟着五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她手里举着微型扩音器，声音在空荡的工厂里回荡："林氏安保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方振宇，你跑不掉了。"
李承泽的枪口微微偏移。
陆明轩抓住机会扑过去，两人滚在地上扭打。
混乱中，铁皮门"哐当"被撞开，赵建国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方振宇趁机撞碎后窗，消失在夜色里。
"追！"陆明轩吼了一嗓子，却被林清瑶拽住胳膊。
她的指尖还带着工厂的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稳："先看赵小姐。"
仓库最里面的货架后，赵建国的女儿缩成一团，手腕上有道浅浅的勒痕。
赵建国扑过去抱住她，哭得像个孩子。
陆明轩望着后窗的碎玻璃，夜风卷着几片纸页飘过来。
他弯腰捡起，是半张合同，甲方栏印着"天润资本"，乙方栏有个熟悉的签名——赵建国。
林清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轻声道："方振宇跑了，但他的尾巴露出来了。"
陆明轩将纸页攥进手心，指腹触到背面的字迹："新药专利移交日期：三日后。"他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三日后？
正好，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
林清瑶的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她转头看向陆明轩，眼尾的淡青在月光下像片薄云："接下来怎么办？"
"查。"陆明轩的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滚出来的雷，"查赵建国的合同，查方振宇的后手，更要查..."他望着她耳后的小痣，"是谁，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布这盘棋。"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其中一张飘到林清瑶脚边。
她弯腰捡起，上面是方振宇的字迹："必要时，解决陆明轩。"
两人对视的瞬间，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陆明轩猛地将林清瑶拽到身后，却见张秘书从车里跑出来，举着手机大喊："陆总！
赵董的行程记录里，三个月前每周三晚，他都去了天润资本的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
陆明轩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林清瑶说过，林氏研发部的防火墙被篡改过，手法是"篡改防火墙心跳包"——那正是实验室级别的黑客技术。
林清瑶的手指突然收紧，掐住他西装袖口："天润资本去年收购的生物科技公司，叫...叫'启源实验室'。"她的声音发颤，"我父亲昏迷前，正在和启源合作开发新型麻醉剂。"
陆明轩望着远处渐浓的夜色，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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