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车窗斜切进来时，陆明轩的指节正抵着方向盘。
副驾上林清瑶的风衣角被空调吹得轻颤，发间玉兰花的香气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味，像根柔软的线，把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轻轻缠松。
"到了。"他踩下刹车，后视镜里映出林氏药企银灰色的大楼，玻璃幕墙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林清瑶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金属扣上，清响惊得她抬眼。
陆明轩已经绕到车边，指尖悬在车门把手上，见她看过来，指节屈起轻叩两下："宋医生说文件锁在实验室最里间的铁皮柜，钥匙在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后面。"
他说这话时垂着眼，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昨晚他翻遍林氏近十年的财务报表，眼下浮着淡淡青影，却在进公司前特意用遮瑕膏盖了个干净。
林清瑶忽然伸手，指尖掠过他眼下那片被粉膏模糊的阴影。
陆明轩僵了僵，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翡翠镯子渗进来："我没事。"
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比往常更浓。
宋医生正弯腰调试显微镜，白大褂后摆沾着咖啡渍，听见脚步声猛地直起腰，金属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响。
他推了推起雾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林小姐，陆先生，在旧电脑C盘的隐藏文件夹里，我找到这个。"
牛皮纸袋摊开在操作台上，最上面一张是扫描件，"幽灵项目"四个字用红笔圈着，日期停在三年前的暴雨夜——和林清瑶记忆里母亲车祸那天的天气一模一样。
陆明轩的手指在纸页上停顿，指腹压过"东南亚药商"的字样，那是秦岚提过的空壳公司。"项目目标是通过低价仿制药冲击市场，同时......"他翻到第二页，瞳孔骤缩，"同时收集林氏核心客户的医疗数据？"
林清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秦岚在酒吧说的"孤儿院"，想起父亲昨晚夹在她碗里的鲈鱼——鱼眼泛着水润的光，和文件里"精准投毒实验"的照片重叠。"宋医生，"她声音发颤，"三年前码头仓库火灾......"
"烧死的是负责销毁实验记录的研究员。"宋医生摸出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这是从旧服务器备份里导的，火灾当天的监控显示，往仓库送燃料的货车挂的是秦氏物流的牌照。"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嗡鸣。
陆明轩扯松领带，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淌。
他抓起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许峰，立刻查秦氏物流近三年所有货车调度记录，重点标记暴雨天的异常派车。"
林清瑶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屏幕亮起，是林氏财务总监的消息："研发部王主管说今早有人翻他的抽屉，监控显示是秦氏派来的实习生。"她抬头时，陆明轩已经放下电话，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我去查资金链，你稳住内部。
秦岚急了，她等不了我们慢慢拆。"
宋医生突然抓起实验台上的护目镜，金属架在他掌心硌出红印："我去整理近五年的药品批次号，幽灵项目的仿制药应该混在正规批次里。"他转身时白大褂带倒了烧杯，玻璃碎裂声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资料室，门帘晃了晃，把他的影子切成碎片。
下午三点的阳光晒得落地窗发烫。
林清瑶站在会议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王主管的大嗓门："林小姐，秦氏的人都在说您为了嫁入陆家，要把林氏卖给东南亚药商——"
"啪"的一声，她推开会议室门。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她看见自己在玻璃幕墙上的倒影：发间玉兰花依然端正，腕间翡翠泛着幽绿的光。"王主管，"她走到主位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上周你孙子住院，是林氏医疗基金垫付的三十万手术费。"
王主管的脸瞬间煞白。
林清瑶的声音放软，像母亲当年给她喂药时的语调："秦氏给的，是能买你孙子命的钱吗？"
会议室的挂钟走了七格。
陆明轩的车停在地下三层，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匿名邮件的主题是"幽灵项目完整版"。
他的拇指悬在"打开"键上，想起今早林清瑶吻他下巴时的温度，想起文件里"实验体编号007"的照片——那是孤儿院一个总爱拽他袖子的小丫头。
"叮"的提示音惊得他心跳漏拍。
邮件附件是加密文档，密码框里自动跳出林清瑶的生日。
陆明轩的手指微微发抖，输入的瞬间，成沓的实验报告、资金流水、人员名单铺天盖地涌出来。
"清瑶，来我办公室。"他拨通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带上宋医生给的U盘。"
深夜十点的写字楼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陆明轩的办公室亮着暖黄台灯，林清瑶的风衣搭在沙发背，发间玉兰花不知何时掉了一朵，正躺在文件堆里。
"看这里。"她指着资金流水里一笔两百万的转账，"秦氏打给'云川生物'，三天后'云川'转去了......"
"东南亚的离岸账户。"陆明轩的钢笔尖戳破了纸页，"和秦岚提到的空壳公司是同一条线。"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林清瑶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她从小就有的危险预警。
她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办公室门口骤然停顿。
陆明轩的反应比她更快。
他一把将文件塞进抽屉最底层，又把U盘按进西装内袋的暗格。
林清瑶的手刚碰到风衣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就被他攥住按在自己心口——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却在她抬头时弯起嘴角："别怕。"
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是往楼梯间去的。
林清瑶的掌心还留着他衬衫下的温度，听见他低声说："明天，我们去会会秦岚。"
抽屉里的文件在黑暗中沉默，像头暂时蛰伏的野兽。
而窗外的云正缓缓移开，月光重新漫过两人交叠在桌面的手，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幽灵项目"四个红字上，像道斩不断的枷锁，更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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