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路17号的锈铁门在夜风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陆明轩单手撑着变形的金属门框,另一只手将林清瑶护在身后。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穹顶漏下来,在两人脚边铺了层银霜,却照不亮厂房深处的阴影——那里静得反常,连虫鸣都像是被人掐断了。
"药草味。"林清瑶突然低唤。
她的鼻尖动了动,混着铁锈与霉味的空气里,确实浮着丝若有若无的苦香,像晒干的艾草,又像煎过的陈皮。
陆明轩想起她今早说的"药香引回家",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西装内袋的U盘又按了按——那里面存着林母三年前的修车记录,此刻正贴着他发烫的皮肤。
厂房中央横陈着几台锈死的反应釜,管道像扭曲的藤蔓爬满墙面。
林清瑶弯腰捡起块碎玻璃,对着月光照向墙面——暗红色的水痕从高处滴下来,在砖缝里凝成深褐的痂。"是血。"她的声音很轻,指尖却在发抖,"和我母亲出事那天,车里地毯上的痕迹...一样。"
陆明轩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扯下外套罩在林清瑶肩上,布料擦过她发间的玉兰花,那点甜香被血腥气一冲,倒像是浸了黄连。"去那边。"他指向角落的铁皮柜,柜门上有道新鲜的划痕,"许峰说司机藏了本出车日志,应该在里面。"
林清瑶摸出发间的玉簪,银质的簪头捅进锁孔。"我母亲教过我,医院档案室的老锁都这样开。"她侧头笑了笑,发梢扫过陆明轩的手背,"当年她总说...医者要心细如发。"锁舌"咔"地弹开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三十几本黑色封皮的日志,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秦氏物流"四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2020年7月15日,暴雨,货车23号前往码头仓库,货物:医疗废料。"陆明轩快速翻到三年前的记录,手指在某一页顿住,"备注:林氏药企宋研究员随行监督。"
林清瑶的指甲掐进日志纸页。
她想起母亲出事那晚,宋医生正是被派去监督医疗废料处理的。"幽灵项目"的实验数据...原来根本不是销毁,是转移。
她刚要抽走那页纸,厂房二楼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有人。"陆明轩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拽着林清瑶钻进旁边的管道夹层,霉灰扑簌簌落下来,迷得她睁不开眼。
两人背贴着背,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林清瑶的翡翠镯子硌着他的手腕,凉得像块冰。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个穿黑衣的男人从二楼楼梯转下来,为首的那个摸出对讲机:"B区没动静,C区的摄像头被破坏了,估计那两个还在找东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股刻意压低的狠劲,"秦总说了,活要见人,死...也得带脑子回来。"
林清瑶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她想起三天前实验室监控里,宋医生脚边那半块玉兰花——和自己发间这朵,是同一批从老宅后院摘的。
原来从他们翻出"幽灵项目"档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陷阱。
黑衣人走过管道夹层时,手电筒的光扫过林清瑶的鞋尖。
她下意识缩了缩脚,陆明轩的手掌立刻覆上来,按在她足踝上轻轻一捏——不是安抚,是警告。
她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今早他在办公室说的"我不会让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此刻他的体温透过衬衫渗过来,倒比那声承诺更让人安心。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陆明轩扯了扯林清瑶的袖子。
两人猫着腰摸到铁皮柜前,这次林清瑶直接抱起整摞日志塞进陆明轩怀里。"秦岚要的是销毁证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我们要的...是把这些变成钉死她的钉子。"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陆明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峰发来的定位:"支援到了,在南门!"但下一秒,二楼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不知谁开了探照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满是血痕的墙上。
"抓住他们!"为首的黑衣人吼了一嗓子,电棍的电流声"滋啦"炸响。
陆明轩把日志塞进林清瑶怀里,又将防狼喷雾硬塞进她掌心:"从侧门跑,许峰的人在外面等。"
"你呢?"林清瑶的手攥得死紧,日志边角割得掌心生疼,"他们有三个人——"
"我引开他们。"陆明轩扯下领带缠在手上,指节捏得咔咔响,"记得你说的药香,往有艾草味的地方跑。"他推了她一把,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清瑶咬着唇冲进侧门。
夜风灌进领口,她却觉得后背发烫——那是陆明轩刚才用身体替她挡探照灯时,留下的温度。
她跑过堆满废料的空地时,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陆明轩闷哼的声音。
"砰!"
不知道是谁撞翻了反应釜。
林清瑶的脚步顿了顿,怀里的日志差点掉出去。
她摸出手机快速拍照,镜头里突然映出道银光——墙角的碎玻璃上,粘着半片带血的玉兰花,和她发间那朵一模一样。
侧门的铁锁挂在门框上,已经被人剪断了。
林清瑶冲出去时,许峰的车正亮着双闪停在路边。
她刚拉开车门,后照镜里突然闪过道身影——陆明轩捂着胳膊,正从厂房的窗户翻出来,身后跟着举着电棍的黑衣人。
"开车!"她对许峰喊,手指却紧紧攥着怀里的日志。
车开出百米时,她回头望了眼渐远的厂房,探照灯的白光里,那个身影还在跑,像团烧不熄的火。
风灌进车窗,吹得日志哗哗翻页。
林清瑶低头,看见最新那页的日期是今天凌晨——上面用红笔写着"林氏新药专利资料已转移,云川生物接收人:秦岚"。
她的指尖在"秦岚"两个字上停住,突然想起陆明轩说的孤儿院小丫头,想起小王后颈的红胎记,想起母亲出事那天雨刮器突然失灵的触感。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陆明轩发来的消息:"我没事,他们追错方向了。"
林清瑶盯着屏幕上的字,眼眶突然发烫。
她把日志抱得更紧,药草味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这次她闻出来了,那苦香里还裹着点甜,像晒干的金银花,像母亲煮的药茶,像...陆明轩西装内袋里那管遮瑕膏的味道。
许峰的车拐上主路时,林清瑶摸出发间的玉兰花,轻轻别在日志封皮上。
前面的路还很黑只是此刻,她的心还悬在那片被探照灯照亮的厂房里,悬在某个正捂着伤口、却还在笑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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