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日志封皮里。
许峰的车拐过第三个路口时，她终于敢从后窗望出去——厂房的探照灯仍像把白刃插在夜色里，却再没看见那个奔跑的身影。
"给陆总打电话。"她声音发颤，手指在手机屏上按了三次才拨通号码。
等待音"嘟"了五声，传来机械的忙音。
"许特助，"她侧过身，翡翠镯子撞在车门上发出脆响，"让你调来的支援分一半回去。"副驾上的许峰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姑娘平时温温柔柔的，此刻眼里烧着团火，"秦岚要的是灭口，陆明轩...他不会轻易让他们得手。"
许峰踩下油门的脚顿了顿。
三天前陆明轩让他查林母车祸旧案时，也是这种眼神——像块淬过冰的钢，冷得刺人，偏又烧着团怎么都扑不灭的火。
他快速按了串号码："张队，留五个人在南门接应，其余跟我回青河路。"
林清瑶低头翻日志，最新一页的红笔记载刺得她眼眶发酸。
风从车窗灌进来，吹起几页纸，露出夹层里半片带血的玉兰花。
她突然想起陆明轩被探照灯照亮的侧脸，那时他把她往侧门推，说"往有艾草味的地方跑"，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可她摸到他掌心时，那层薄汗比暴雨天的柏油路还湿。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屏幕上却跳着"小瑶"的来电显示。
"姐！"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我在青河路附近奶茶店写作业，看见有黑衣人往老厂房去了！
你和陆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在那？"
林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瑶才十六岁，平时总抱着兔子玩偶在实验室看她配药，这时候声音却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冷静："我让保安大叔调了路口监控，他们开的是云川生物的车！
姐你等等，我让物业的王伯带安保过来——"
"小瑶！"林清瑶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现在立刻去物业，把王伯和所有值班保安叫上，从厂房东侧的消防通道进去！
别露面，等我信号——"
"叮"的一声提示音，许峰的手机弹出新消息。
林清瑶凑过去，是陆明轩发来的定位：废弃水塔，还有一行字："三个追上来了，体力值剩30%。"
她的呼吸骤然一紧。
陆明轩总说自己"穿越前是996社畜，体能也就比程序员好点"，可刚才在厂房里，他用领带缠住电棍的样子，倒像练过十年擒拿手。
许峰猛打方向盘，车头在路面划出道弧光。
林清瑶抓稳车顶扶手，对着手机喊："小瑶，定位发你了！
陆哥哥在水塔，你让王伯他们从后面包抄！"
另一边，陆明轩背贴着水塔生锈的铁皮。
他能听见脚步声在水泥台阶上敲出鼓点——三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个喘气声重得像破风箱，应该是刚才被他肘击过肋骨的。
他摸了摸后腰——刚才撞翻反应釜时蹭破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汗水浸得衬衫黏在背上。
但最让他心焦的是裤袋里的防狼喷雾，刚才为了引开追兵，他把唯一的防身工具塞给了林清瑶。
"秦总说了，活要见人。"沙哑的声音在楼下炸开，"但断条胳膊腿儿，应该不影响交差。"
陆明轩低头看表。
从林清瑶跑出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分钟。
许峰的支援按理说该到了，可水塔在厂房最北边，被废弃的化工管道挡着信号...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水塔外壁，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是通风口的锈蚀铁皮在动？
"砰！"
楼下的手电筒光突然晃向另一侧。
陆明轩探出头，正看见三个黑衣人转身，其中一个的后颈被什么东西砸中，闷哼着跪了下去。
"保安队！"稚嫩却清亮的女声从管道后传来，"王伯，用伸缩棍！
李叔，照他们膝盖打！"
陆明轩顺着声音望过去。
月光里，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举着奶茶杯当投掷物，发梢沾着草屑，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是林清瑶总念叨的"实验室小跟屁虫"小瑶。
为首的黑衣人骂了句脏话，挥着电棍冲过去。
陆明轩趁机从水塔上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还是抢在电棍砸到小瑶前，用肩膀撞开了她。
"陆哥哥！"小瑶的奶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珍珠混着血珠溅了满地，"我就知道你和姐姐不会有事！
王伯说你刚才跑的时候，故意踩碎玻璃引他们追，超——级——聪——明！"
陆明轩被她拽着往保安队的方向跑，后背的伤口扯得生疼，却还是笑出了声。
小瑶的手像团小火炉，攥得他腕骨发疼，倒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半小时后，陆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亮如白昼。
宋医生戴着白手套翻日志，镜片后的眼睛越来越亮："医疗废料转移记录、云川生物接收单...秦岚这是把林氏的研究成果当垃圾卖了三年！"
林清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陆明轩的车开进来。
小瑶从副驾探出头冲她挥手，发梢的蝴蝶结被夜风吹得乱颤。
她摸出发间的玉兰花，发现刚才跑的时候扯掉了两片花瓣，却还沾着淡淡的甜香。
"疼吗？"她蹲在沙发前，替陆明轩处理后背的伤口。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他衬衫上残留的铁锈味，"许峰说你后背划了道五厘米的口子。"
"没你那天在实验室被玻璃扎的深。"陆明轩侧头看她，台灯在她发间镀了层暖光，"倒是小瑶...今天差点被电棍砸到。"
"她呀，"林清瑶轻笑一声，棉签在伤口上轻轻按了按，"上个月偷拿我的实验报告去参加科技比赛，被我训了两句，现在正变着法儿证明自己能帮忙。"她的手指顿了顿，"其实...我该谢谢她。"
夜风掀起纱帘，吹得茶几上的日志哗哗响。
陆明轩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出备注：未知号码。
他接起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传来压低的男声："陆总，想知道秦岚为什么执着于林氏的'幽灵项目'吗？
明天凌晨三点，长堤公园第三个凉亭，我有东西给你看。"
林清瑶看着他逐渐绷紧的下颌线，把最后一块纱布按牢："谁？"
"不知道。"陆明轩把手机扣在茶几上，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但他说...知道'幽灵项目'的秘密。"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铺了层银霜。
林清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厂房里他护着自己时的温度——那不是契约里的义务，是比药香更浓、比夜色更深的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她轻声说，"这次...换我护着你。"
陆明轩望着她眼里的光，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他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轻得像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好。"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未知号码的通话记录在黑暗里闪着幽光，像颗埋在夜色里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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